正式的医生
弗洛伊德在他的自传中说过:“我生命的转折点是在1882年。那时,我最崇敬的老师,纠正了我父亲对于我的职业缺乏远见的见解,热情地劝告我,从我困难的经济处境着眼,放弃我的医学理论业务。我接受了老师的劝告,离开了生理实验室,进入全科医院。”这一“转折点”的意义在于弗洛伊德从此获得了真正的医学实践的机会,为他在日后所开展的精神分析工作提供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1882年7月,弗洛伊德正式到维也纳全科医院工作。开始时,他担任外科医生。外科医生的工作很费体力,他每次下班以后,总感到筋疲力尽。10月,在西奥多·梅纳特教授的推荐下,弗洛伊德当上了著名的医生诺斯纳格的诊疗所的实习医生。诺斯纳格的诊疗所是维也纳全科医院的一个分院。
西奥多·梅纳特是一个著名的神经病学专家,他在维也纳大学医学院兼任教职。弗洛伊德大学时代很喜欢听他的课,并且从听他的课开始对神经病学产生了兴趣。弗洛伊德曾说,他对梅纳特的崇拜达到“五体投地的程度”。梅纳特是当时最著名的脑解剖学专家,他对大脑神经错乱症颇有研究。所以,在医学上把这种病例命名为“梅纳特精神错乱症”。患有这种病的病人,有严重的幻觉出现,以致精神错乱、意识颠倒。这是以后数年弗洛伊德研究潜意识及各种变态心理现象的开始。
诺斯纳格医生是著名的内科医生,刚从德国到维也纳来。他自己遵循着一整套极其严肃、一丝不苟和精益求精的工作作风。他对他的助手们说:“凡是想要每天睡五个钟头以上的人,都别研究医学。每个医学学生,每天要从早晨8点起听课,一直听到下午6点钟;然后,他必须回家继续研究至深夜。”诺斯纳格医生的高尚人格博得了学生、助手和病人的钦佩。
1883年5月,弗洛伊德转到梅纳特的精神病治疗所,并当上了副医师。这时,他搬到全科医院去住,只有在休假日时,才回到家里去。弗洛伊德在梅纳特的精神病治疗所工作的五个月内,他用两个月的时间研究了男性精神病患者,用三个月时间研究女性精神病患者。这是弗洛伊德第一次亲自得来的精神病治疗经验。他每天工作七小时,并用剩余时间大量研读有关精神病的著作。
10月,弗洛伊德转入皮肤科,他选择到专治梅毒和传染性皮肤病的部门去工作。因为梅毒病症同其他各种神经系统疾病有密切的关系。弗洛伊德同时还兼任了耳鼻喉科的诊疗工作。在耳鼻喉诊疗工作中,他发现了自己的实际操作医疗设备的能力较差这一缺点。
1884年1月,弗洛伊德又转入精神科。他每天在诊疗室工作两小时,其他时间到实验室工作。7月,弗洛伊德被任命为神经科负责人。他要负责一百多名病人,要管理十个护士、两位副医师和一位实习医生。
在这期间,弗洛伊德的兴趣主要集中在神经病病理学方面。他曾连续在《医药科学中心杂志》 《解剖学和生理学文库》以及英国伦敦出版的《大脑》杂志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受到了神经病病理学界的广泛重视。他的论文很快被译成捷克文、英文、意大利文与俄文。
弗洛伊德在《德国医药杂志》上读到了阿森布兰德博士的研究报告,对可卡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卡因是从可可树树叶中提炼出来的有机盐基。在南美洲,可卡因普遍被印第安人使用。后来,一位苏格兰医师发现可卡因竟使年老的他生龙活虎。阿森布兰德博士首先试验这种药,发现“因过度辛劳而疲惫不堪的士兵,用了可卡因以后,就能精力充沛参加演习和行军”。
弗洛伊德曾经亲自服用可卡因,检验可卡因对人的神经系统所起的振奋作用。他在一封给玛莎的信中说:“在我最近患神经衰弱症时,我再次服用可卡因,很少量的药剂就可达到很兴奋的程度。我现在就是正在收集关于这个富有魔力的物质的资料。”弗洛伊德向一位年轻眼科医生建议用可卡因作为眼科手术的麻醉药。1885年,雅各布患眼病时,就是用可卡因做了一个成功的手术。
弗洛伊德还发现可卡因可以使人上瘾。当弗洛伊德发现他的朋友因右手手术而染上了吗啡瘾的时候,就建议那位朋友用可卡因治疗,果然断了吗啡瘾。从那以后,弗洛伊德用可卡因治疗各种神经系统失调症,诸如海上晕船和三叉神经痛等。弗洛伊德研究可卡因的成果,再次证明他是希望取得神经病学方面的学术研究成果的。弗洛伊德发表了一篇学术论文《论可卡因》。
1885年春,弗洛伊德被任命为维也纳大学医学院神经病病理学讲师。弗洛伊德所担任的只是无报酬的讲师职务,这种职务的讲师无权参加系里召集的会议,也不付给工资。他只能为一些医学系班级主讲供学生选修的专题。但只要担任这一职务,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有晋升为副教授或教授的希望。
弗洛伊德之所以能获得这项荣誉职务主要是因为他在神经系统病理学方面取得的卓越成就,同时,也由于布吕克教授、梅纳特教授及诺斯纳格教授的推荐。布吕克教授在写给医学院的推荐信中写道:“弗洛伊德医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他有严正和沉着的性格,他在神经解剖学方面是一位优秀工作者,他具有高度的技巧、敏锐的目光、透彻的知识和细腻的推导方法以及表现出高度组织能力的写作手法。他的发现得到了公认,他的演讲风格是透彻明确的。在他身上,科学研究人员的品质同优秀教师的品质高度地结合在一起……”
在维也纳全科医院的三年中,弗洛伊德的主要兴趣,始终都是神经系统的疾病,并取得了重大成就。他曾在传记中写道:“从实用的观点来看,脑解剖的研究绝不比生理学好。再加上我考虑到材料来源问题,所以,我就转而开始研究神经系统的疾病。在那时候的维也纳,还很少有这一医学分支的专家,所以可供研究的材料都散见于医院的各个科,而且也没有学习研究这方面学问的适当机会,只好靠无师自通的方法去学习。即使是不久前专门研究这方面的诺斯纳格,在其脑部位方面的著作中也还不能把脑神经病理从别的医学分支之中分离出来……”
弗洛伊德被任命为维也纳大学医学院讲师后不久,在布吕克教授的推荐下,他获得了一笔数目为240美元的留学奖学金,于是前往巴黎,做当时最著名的神经病学专家沙考特的学生。这笔奖学金可以维持他6个月的学习和生活费用。
1885年8月,弗洛伊德前往巴黎。他将迈入一个更加专门的研究领域——神经病学,他的研究重点就转向神经病治疗学。弗洛伊德到巴黎后,写信给玛莎说:“再也没有人如此深刻地影响着我,不管我自己是否认识到这粒种子会长出丰硕的成果,反正沙考特已成了我最尊敬的一个学者。”
弗洛伊德第一次见到催眠术的神奇功能,第一次看到了精神刺激对于身体的控制作用,那导致人的肉体可以不自觉地、无意识地接受精神刺激的摆布。只要出现肉体上的病症,就可以引起各种行为反应,而这些反应都是未经深思熟虑的。弗洛伊德参加了沙考特的一系列实验和讲演,他开始思考无意识的存在的可能性,而这种无意识的精神活动所起的作用是同有意识的思考根本不同的。
弗洛伊德进入了沙比特里尔医院。沙比特里尔医院最初是收容所,后来成为巴黎最大的妇女救济院。沙考特把这个救济院变成了欧洲最著名的神经病病理学研究中心。在这里,弗洛伊德第一次见到了沙考特。沙考特的相貌令人难忘。他的额头很低,眼睛冷静、澄澈,鹰钩鼻。当他生气时,他的眼睛发出令人觉得可怕的闪电光芒,说话的语气带有权威性。
在沙比特里尔医院,弗洛伊德集中地研究幼儿的大脑和脊髓的退化现象。他对一位女病人的尸体进行了详细的病理解剖,发现她所患的半身不遂症是由于她在30年前得了血管栓塞,造成了血管硬化导致的。他在作出上述论断的过程中,进行了严密的显微镜观察,提供了可靠的证据。
弗洛伊德还为沙考特翻译论文。在《弗洛伊德自传》中,他记载了这件事:“有一天,我听到沙考特说战后还不曾有人把他的讲义译成德文,还说假如有人愿意把他的新讲义翻译成德文,他会很高兴。我就写了一封信给他,自愿承担这项工作,我至今还记得那封信里的句子。”
1886年7月,弗洛伊德完成了他的翻译工作。这个讲义的题目是“关于神经系统疾病,特别是关于歇斯底里病症的新讲义”。为了感谢弗洛伊德的德文翻译,沙考特赠送给他一套他的著作全集,书上还写了如下献词:“献给弗洛伊德先生,沙比特里尔最珍贵的纪念。”
弗洛伊德从沙考特那里学习到不少东西,其中对他影响最深刻的是沙考特关于歇斯底里病症的治疗成果。
弗洛伊德说:“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沙考特)对歇斯底里症的最新研究,尤其是我亲眼看到的一部分。例如,他证明了歇斯底里症现象的真实性及其合理性。他指出了歇斯底里症也常常发生在男人身上,并且以催眠、暗示等方法引发歇斯底里性的麻痹和强直收缩,从而证明这种人为的歇斯底里症和自发性的症状发作,没有任何细节上的差异。沙考特的许多学说,先是引起我和其他就教者的惊奇,继而产生怀疑,使我们想办法去应用当时的学理以求证实他的学说,而他在处理这一类怀疑时,永远都是那么友善,那么有耐心。但是,他有时也是最武断的一个人……在我离开巴黎之前,我曾和这位了不起的人物讨论到把歇斯底里性麻痹同机体性麻痹症作比较研究的计划。我希望能建立一个学说,主张以一般的界限概念,而不是以解剖学上的事实作为划分歇斯底里麻痹症与身体各部分的感觉障碍症的根据。他虽然赞成我这个看法,但显然地,他实际上并无多大兴趣对精神性疾病作进一步的探索。因为他的一切工作的出发点,还是病理解剖学。”
在巴黎学习和研究过程中,弗洛伊德逐渐感到巴黎实验室设备的落后。1886年2月,弗洛伊德完成了在巴黎的研究计划以后,返回到维也纳。在返回维也纳的途中,弗洛伊德到柏林拜访了阿道夫·巴金斯基,巴金斯基是著名的儿科专家。他拜访巴金斯基的原因,据说与奥地利存在的种族歧视有关。本来,按照弗洛伊德在神经科的临床经验和研究成果,他完全有资格在维也纳大学医学院所属的精神病和神经病诊疗所担任要职,但是,他获悉由于种族歧视,无望在那里就职,所以,只好为自己的工作寻找别的出路。
恰好在这个时候,儿科专家马克斯·卡索维奇告诉弗洛伊德,准备让他担任儿科疾病研究所的神经病科主任职务。正是为了适应未来的工作,他才决定在柏林停留几个星期,以便从巴金斯基那里学到关于小儿科疾病的更多知识。弗洛伊德回到维也纳以后,就正式担任儿科疾病研究所的神经病科主任职务。
同时,弗洛伊德在维也纳正式执业。诊所开张的日子是复活节,这是一个公定的假日,各行各业和政府机关都不办公,甚至城市里的每个急诊处都没有人值班。看上去,很不适合在这一天开张。弗洛伊德的前途并不被看好,他30岁才开始自己执业,这无疑是很晚了,而且他并没有资产来支撑他度过诊所的淡季。弗洛伊德犹太人的身份对他也有一定的影响,在他开业的前几年,就不断发生反犹太人的暴动。甚至一度,弗洛伊德有了移民美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