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并没有就此放过高更。女儿去世后没多久,租给高更土地的人也去世了,高更被新的业主驱逐出他的房子,他只好带着妻儿另觅居处。他在村子里又发现一块好地,然后向银行借了1000法郎,建了一间美丽的大茅屋。没多久,这份耗费心力的建造工作又使他整个人都崩溃了,一次重过一次的高热击倒了他。
坚强的高更甚至产生了自杀的念头。病毒大约已侵入他的大脑,使他失去理智。他觉得朋友背弃他、画商欺骗他、债主逼迫他,他完全生活在众叛亲离中。现在,他已无法起身作画,也无法长久阅读,这种生活几乎将他逼疯,他甚至喊着要到更荒凉的岛屿去等死。
生命已失去光彩的高更决定自杀,但在死前,他还要画一幅不朽的作品。他说:“在我临死以前,我已经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这幅画中了……整整一个月,我一直处在一种难以形容的癫狂状态之中,昼夜不停地画着这幅画。我完全不用模特,在粗糙的麻袋布上直接作画,以至于看来十分粗糙,笔触相当草率,恐怕会被认为是未完成的作品。确实,我自己也无法十分明确地断定。可是我认为这幅画比我以前的任何作品都要优秀。今后也许再也画不出比它更好的或同样好的作品了。在恶劣的环境中,以痛苦的热情和清晰的幻觉来描绘,因此整个画面看起来毫无急躁的迹象,反而洋溢着生气。没有模特,没有画技,没有一般所谓的绘画规则。”
在这幅画的右下角是沉睡的婴儿,婴儿旁边蹲着三个女人,后方有两个穿着紫色长袍的女人,正在谈论着她们的命运。前面的一个人夸张地将双臂伸开,惊讶地看着那两个谈论命运的人。中央的一个人正在摘水果,旁边有一个孩子、两只猫和一只黑色的山羊。一尊两臂张开、有韵律又神秘的佛像双手举起,另一个半坐半卧的人好像在聆听什么。最左边的是濒临死亡的老妇,她好像已经看破烦忧的人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的脚边有一只奇异的白鸟。这个故事发生在森林的小溪旁边,背景是海岸连接着岛上的高山,虽然色调有变化,但景色基本上是用翠绿色的色调,而所有的人物则大胆地呈现出橘红色。
高更又说:“我承认我越看越喜欢它。它是浑然天成的,一点也不需要修改,你可以说它是一幅人类命运的蓝图,我却常扪心自问创作的灵感来源于何时,又止于何时。一个人若是一直将极端的各种情感埋在内心深处,糅杂于一隅,一旦冲破,所有的思潮就会像火山喷发,这就是开始提笔的一刹那。”
高更觉得心愿已经完成,他准备了大量砒霜,1898年2月11日,他独自一个人上山去服毒自杀,没想到砒霜虽有剧毒,却还不至于置他于死地。他在药性发作后又爬回家中求救。自杀这种懦夫的行为跟高更以往勇敢不屈的倔强个性是矛盾的,他替自己找了借口:“要是你能了解这三年来我吃了多少苦,也许就会原谅我这次的愚行。”但他仍觉得十分罪恶,从此以后,他无论受多大的苦痛,也再不会萌生自杀的念头了。
他为这次不成功的自杀付出了很大代价,他在**躺了两个月,整天被剧烈的头疼折磨着。两个月后,他毅然起床前往帕皮提,在政府机关找了份抄写的小差事,每天只有6个法郎,也是为了就近看病。到1899年1月的时候,他的病情突然有了起色,他整个人都开朗起来,因此向朋友提议在巴黎举行画展。
在高更的朋友中,狄·蒙菲是最厚道的一位。史克夫人到中年之后,变得满腹牢骚,又爱唠叨。伯纳因为嫉妒高更的才华,在高更离开巴黎之后,便在报端大肆渲染,说高更的技巧是得自于他。其他的朋友则早已不知去向。狄·蒙菲替高更在巴黎四处接洽代理商和收藏家,终于与最有名望的代理商福拉谈妥,福拉将以每幅250法郎的价格买下高更在塔西提岛的所有作品。虽然这是个好消息,但是对于衰弱的高更来说毫无裨益,因为他的体力已经不能允许他大量作画了。这一年,一种流行病又侵袭了塔西提岛,高更不幸也染病在床,他的身体更加虚弱了。
1900年,在狄·蒙菲的帮助下,高更的经济问题暂时得到了缓解,心情也慢慢舒畅了。史克夫也做了一件好事——隐瞒了克罗维斯的死讯。梅特一直痛恨高更当初抢走克罗维斯的事,她始终认为孩子的死是因为当初跟着高更受了太多苦。她不愿意给高更写信,因此她拜托史克夫传话,要他告诉高更孩子的死讯,她要让高更内疚、痛苦一生。当时,史克夫正在与太太办离婚,实在没有心情再夹在高更夫妇之间传话,因此便将这个噩耗压了下来。直到临死前,高更仍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