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之:
我的祖母竟是死了。这是我五岁时祖父死后第一次亲眼见的死之实在,也是第一次旧法丧礼的经验。我很想看你关于丧制的几篇文字,可惜我手边没有《新青年》。
你几时到上海?如是你是即去即回的,那我就等你回杭后再来,也许约得定还可以同车。否则,如其你一时还不走,我想九月三日早车一径到闸口坐轿子上山,那一样便当,请你来信。你那里可以支一小榻容客否,乘便问你一声。北京的信还不曾转来。
志摩问安
一九二三年八月三十日
适之:
我忘了请教你一件事,现在专诚请问。我这回故世的祖母是先祖的继配,我的伯父与父亲都是她生的;原配孙氏只生一个先伯不满十岁就死了,也没有替他立后;所以这次讣闻上出面的就是伯父与我父。照这里的俗例,讣上是称显继妣的,但我们很怀疑这个继字,因为以亲生子而称继妣,情理上都似乎说不过去。这原没有多大研究的价值,我意思径称显妣就是了,但本地不少拘执成例的人难免要说闲话,所以我的伯父与父亲叫我专诚写信来问问你们博学鸿儒,究竟怎样称呼妥当些,请你就给我回信。
余外的话,下次再详。请你替我问候曹女士。
志摩
一九二三年九月四日
适之:
信到。感谢得很。二十世纪浪漫派的徐志摩,回到了迷信打墙,陋俗铺地,微生虫当资养料的老家里,真是身不由做主,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偏偏我的母亲又因这回的劳碌,发了气急的老病,比往常更为厉害,要使我烦恼中又添了焦急。我此刻按定了心思在她呻吟的病榻旁写信,两眼又在那里作怪,我真几乎要叫苦!
你寄到北京的长信已经转来。我现在只能多谢你给我这样一封多情有趣的信;我很抱歉此时没有相当的情趣报答你。你叫我把那首小诗转给一涵,恐怕已经耽误了付印。
请你再替我谢谢令亲汪先生,等我心境静些再写信给他。曹女士已经进校了没有?我真羡慕你们山中神仙似的清福!
志摩
一九二三年九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