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月亮周围有一个大大的光晕,我在心里说,天气要变了。早晨,我拉帐篷门的拉链,刚拉开一点,就感觉有些洁白的事物要往里钻。拉上去,眼睛不由得睁大,帐篷外已厚厚的一层雪,天空中,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我走出去,完全是白色的世界,天空和大地融为一体,除了营地的帐篷,除了营地上方飘扬的旗帜。我踩着厚厚的雪,试着向一片混沌中走去。
我喜欢雪花飘落的姿态,无论世间如何,它们都有自己的节奏,并且是飘,而不只是落。“第一次看到雪我感到惊奇,感到/一个完整的冬天哽在喉咙里”。这是张曙光的诗,这首诗哀悼母亲,写雪的死亡寓意。“我又开花了/纷纷的白火焰,烧毁了冬天”。这是任洪渊老师的诗,这首诗写爱情,写飞扬的生命力。那么,此刻的雪下在我心里是什么形态呢?我踩着厚厚的雪,向一片混沌中走去。我感到一种辽远的凄美,大雪送我充盈天地的洁白,我从洁白中来,到洁白中去,此刻我正站在洁白的中间,向前看和向后看都是一片苍茫。
而诗意很快离我而去,我突然想到,今天交会组的兄弟要上来,还要徒步前往二本营,宣传组的兄弟也要上来,这么大雪,怎么办呢?
还好,太阳登场了,先是雪花在阳光里飘,后来,天空收回了他白色的信件。帐篷顶上的雪开始融化了,队员们都在从里面拍打篷顶,把雪震下来。我也赶紧学着他们的样子拍打,但已经有些晚了,融化的雪水已经把我电脑旁的帐篷布浸湿。到中午时,除了四周山顶上,其他的雪都化完了。当帐篷里的温度升高到30℃时,李国鹏带领着兄弟们陆陆续续都到了。这是我见过大本营最热闹的时刻,队员加记者一共50多人。大家有说有笑,温情满满。
午饭时,餐厅坐不下,许多队员就端着碗在外面吃,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我看见韩超斌正蹲在帐篷边吃饭,就过去和他一起吃。
今天要上去?我问他。
是的,一会儿就走。他说。
为什么上去这么早?测量登山队还在定日休整呢。我说。
队员们在下面10天了,再上来还需要适应,我们先上去适应两三天。在上面心里踏实。他说。
交会组的队员们将在二本营等待测量登山队的消息,当测量登山队开始向峰顶冲击时,他们会提前到达各交会点等待,一旦峰顶竖立起测量觇标,就立即进行交会测量。交会组再次向二本营进发,也意味着2020珠峰高程测量进入冲刺阶段,现在万事俱备,只待好天气。
不一会儿,交会组队员薛强强也端着碗走了过来。我问他,上来之前做好准备了吗?他说,昨天测试仪器,回到酒店都夜里10点了,抓紧时间给仪器充上电。我问,你洗澡了吧?他笑着说,洗了,不洗不行啊,这次上来,我们打算一直待到胜利那天了。
昨天,薛强强和李科在加吾拉山顶竖立起觇标,并且不时调整觇标方位,以供山下的兄弟们测试仪器。山顶海拔5200米以上,昨天风又格外大。他俩冷得直发抖,找到旁边一个通信基站的小房子,躲在房子一侧避风。在山顶待了三四个小时,薛强强腿都冻麻了。真后悔没穿羽绒裤,他说。
吃过午饭,交会组队员们就开始认领各自的仪器,准备前往二本营。临行前,在大本营的所有队员列队合影留念。之前,兄弟们分散各处执行测量任务,今天可能是这次测量过程中聚得最齐的一次。
下午我完成了自己的第二次直播,依然是探营,主要介绍队员们的日常饮食。自我感觉比昨天表现得好一些,但有些想好要说的内容却忘了说,还是紧张啊。
直播还没结束,大本营就下起了冰雹,继而是大雪,比早晨更大的雪,狂风又吹着帐篷直摇晃。不过今天我不再独居,和我一起共度寒夜的有高悦,还有新华社的年轻记者魏玉坤和武思宇。今夜,留守大本营的测绘队员也很多,隔着帐布,不时能听到他们商量工作的声音,聊天的声音和笑声。
雪还在下,此刻,我又在一片洁白中。愿二本营同样在洁白中的兄弟们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