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三 古今名人评陆游(选)(1 / 1)

陆游传 杨雨 1380 字 17天前

朱熹(宋):

放翁之诗,读之爽然,近代惟见此人为有诗人风致。如此篇者,初不见其著意用力处,而语意超然,自是不凡,令人三叹不能自已。盖爱之者无罪,而害之者自为病耳!近报又已去国,不知所坐何事。恐只是不合作此好诗,罚令不得做好官也。

——《答徐载叔赓书》

周必大(宋):

吾友陆务观,当今诗人之冠冕。

——《跋子由和刘贡父省上示座客诗》

又:

《剑南诗稿》,连日快读,其高处不减曹思王、李太白,其下犹伯仲岑参、刘禹锡,何真积顿悟,一至此也!

——《与陆务观书》

刘克庄(宋):

放翁长短句……其激昂慷慨者,稼轩不能过;飘逸高妙者,与陈简斋、朱希真相颉颃;流丽绵密者,欲出晏叔原、贺方回之上;而世歌之者绝少。

——《后村诗话续集》

杨慎(明):

放翁词纤丽处似淮海,雄快处似东坡。其感旧《鹊桥仙》一首:“华灯纵博,雕鞍驰射,谁记当年豪举?酒徒一半取封侯,独去作江边渔父。轻舟八尺,低篷三扇,占断苹洲烟雨。镜湖原自属闲人,又何必官家赐与!”英气可掬,流落亦可惜矣!其“坠鞭京洛,解珮潇湘。”“欲归时,司空笑问;渐近处,丞相嗔狂。”真不减少游。

——《词品》

毛晋(明):

孝宗一日御华文阁,问周益公曰:“今代诗人,亦有如唐李太白者乎?”益公以放翁对,由是人竞呼为小太白。篇什富以万计,今古无双。或评“如怒猊抉石,渴骥奔泉”;或评“如翠岭明霞,碧溪初月”,何足尽其胜概耶?

——《剑南诗稿跋》

纪昀(清):

游诗法传自曾几,而所作吕居仁集序,又称源出居仁,二人皆江西派也。然游诗清新刻露,而出以圆润,实能自辟一宗,不袭黄、陈之旧格。刘克庄号为工诗,而《后村诗话》载游诗,仅摘其对偶之工,已为皮相。后人选其诗者,又略其感激豪宕沉郁深婉之作,惟取其流连光景,可以剽窃移掇者,转相贩鬻,放翁诗派,遂为论者口实。夫游之才情繁富,触手成吟,利钝互陈,诚所不免。故朱彝尊《曝书亭集》有是集跋,摘其自相蹈袭者至一百四十余联。是陈因窠臼,游且不能自免,何况后来?然其托兴深微,遣词雅隽者,全集之内,指不胜屈,安可以选者之误,并集矢于作者哉!今录其全集,庶几知剑南一派,自有其真,非浅学者所可藉口焉。

——《四库全书总目》

陈廷焯(清):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放翁伤其妻之作也;“不合画春山,依旧留愁住。”放翁妾别放翁词也。前则迫于其母而出其妻,后又迫于后妻而不能庇一妾,何所遭之不偶也。至两词皆不免于怨,而情自可哀。

——《白雨斋词话》

梁启超:

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集中什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中国诗家无不言从军苦者,惟放翁则慕为国殇,至老不衰。)

辜负胸中十万兵,百无聊赖以诗鸣。谁怜爱国千行泪,说到胡尘意不平。(放翁集中胡尘等字,凡数十见,盖南渡之音也。)

叹老嗟卑却未曾(用放翁原句),转因贫病气崚嶒。英雄学道当如此,笑尔儒冠怨杜陵。(放翁集中,只有夸老颂卑,未尝一叹嗟,诚不愧其言也。)

朝朝起作桐江钓,昔昔梦随辽海尘。恨煞南朝道学盛,缚将奇士作诗人。(宋南渡后,爱国之士,欲以功名心提倡一世者,亦不少,如陈龙川、叶水心等,亦其人也。然道学盛行,掩袭天下,士皆奄奄无生气,一二人岂足以振之!)

——《读陆放翁集》

朱东润:

……我们看到陆游的爱是如何地忠贞不渝,始终如一。对于恋人的爱如此,对于民族国家的爱也是如此。唯有忠贞不渝、始终如一的爱,才是真正的爱,也唯有这样的爱,才能想起死去五十余年的唐琬,便看到美人的倩影;也才能对危在旦暮的国家,发生无穷的恋慕。

——《陆游传》

钱锺书:

(陆游的)作品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是悲愤激昂,要为国家报仇雪耻,恢复丧失的疆土,解放沦陷的人民;一方面是闲适细腻,咀嚼出日常生活的深永的滋味,熨帖出当前景物的曲折的情状。他的学生称赞他说:“论诗何止高南渡,草檄相看了北征”(苏泂《寿陆放翁》);一个宋代遗老表扬他说:“前辈评宋渡南后诗,以陆务观拟杜,意在寤寐不忘中原,与拜鹃心事实同。”(林景熙《王修竹诗集序》)……

“扫胡尘”“靖国艰”的诗歌在北宋初年就出现过,像路振的《伐棘篇》。靖康之变以后,宋人的爱国作品增加了数目……不过,……他们只表达了对国事的忧愤或希望,并没有投身在灾难里、把生命和力量都交给国家去支配的壮志和弘愿;只束手无策地叹息或者伸手求助地呼吁,并没有说自己也要来动手,要“从戎”,要“上马击贼”,能够“慷慨欲忘身”或者“敢爱不赀身”,愿意“拥马横戈”“手枭逆贼清旧京”。这就是陆游的特点,他不但写爱国、忧国的情绪,并且声明救国、卫国的胆量和决心。……试看陆游的一个例:“鸭绿桑乾尽汉天,传烽自合过祁连;功名在子何殊我,惟恨无人快着鞭!”尽管他把自己搁后,口吻已经很含蓄温和,然而明明在这一场英雄事业里准备有自己的份儿的。这是《诗经·秦风》里《无衣》的意境,是李牧《闻庆州赵纵使君中箭身死长句》的意境,也是和陆游年辈相接的岳飞在《满江红》词里表现的意境;在北宋像苏舜钦和郭祥正的诗里,在南北宋之交像韩驹的诗里,也偶然流露过这种“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谁知我亦轻生者”的气魄和心情,可是从没有人像陆游那样把它发挥得淋漓酣畅。这也正是杜甫缺少的境界,所以说陆游“与拜鹃心事实同”还不算很确切,还没有认识他别开生面的地方。爱国情绪饱和在陆游的整个生命里,洋溢在他的全部作品里;他看到一幅画马,碰见几朵鲜花,听了一声雁唳,喝几杯酒,写几行草书,都会惹起报国仇、雪国耻的心事,血液沸腾起来,而且这股热潮冲出了他的白天清醒生活的边界,还泛滥到他的梦境里去。这也是在旁人的诗集里找不到的。

……

陆游虽然拜曾几为师,但是诗格没有受到很大影响,他的朋友早已指出他“不嗣江西”这一点。杨万里和范成大的诗里保留的江西派作风的痕迹都比他的诗里来得多。在唐代诗人里,白居易对他也有极大的启发,当然还有杜甫,一般宋人尊而不亲的李白常常是他的七言古诗的楷模。……

——《宋诗选注》

菊池桐孙(日本,1772-1855):

放翁《舟中闻姑恶》五古云:“女生藏深闺,未有窥墙藩。上车移所天,父母为它门。妾身虽甚愚,亦知君姑尊。下床头鸡鸣,梳髻着襦裙。堂上奉洒扫,厨中具盘飧。青青摘葵苋,恨不美熊蹯。姑色少不怡,衣袂湿泪痕。所冀妾生男,庶几姑弄孙。此意竟蹉跎,薄命来谗言。放弃不敢怨,所悲孤大恩。古路傍陂泽,微雨鬼火昏。君听姑恶声,毋乃遣妇魂。”按放翁妻失欢于姑被遣。此诗分明寓意,凄酸之言不堪多读。世只知《沈园》二绝有为作而不知更有此首。

——《五山堂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