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悦在办公室里的小会议间跟几个经理谈话,准五点的时候结束,他不是拉着人疯狂加班的上司,一般不会占用员工的私人时间。 秘书束手站在门口,礼貌地微笑,送他们离开以后,才走进来,跟他说:“康先生的司机,在楼下等您呢。 ”
皱眉看了看表,他轻声说道:“让他先走吧,我还有事,待会儿坐自己的车回家。 ”
一直忙到快八点,封悦大概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才下了楼,他的车都停在VIP那里,迈出门发现那里停着家里的车,阿战走出来,帮他拉开车门,说:“二少,康哥让我在这里等到你下班。 ”
封悦无言,低头上了车。
行驶过车水马龙的金融区,车子没有朝回家的方向开,封悦这才问他:“这是去哪儿?”
“波兰街啊,”阿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儿兴奋:“康哥说要跟你叙叙旧。 ”
从阿战闪烁的眼睛里,封悦看见少年样的欣喜,这些年来,阿战阿昆他们一直跟随着康庆和他,阿昆还在波兰街搭理些康庆的事业,而阿战并没有太多机会回来,封悦心里明白,阿战这样的人,其实对波兰街的生活,还是十分怀念的。
车子绕过喧哗闹腾的娱乐区,转进安静小巷,停下来,车门从外面打开,站在跟前儿的。 竟然是穿了件花哨夏威夷衫地康庆,封悦顿时楞住,不知如何是好。
“干嘛?太帅了吧?把你迷得说不出话?”康庆笑起来,伸手拉住他,“下车走走,带你吃面去。 ”
“你……”
封悦确实哑口无言,这种穿着打扮。 十几年没有见过,突然出现在眼前。 有点时空穿梭的错觉。 阿战和阿昆他们都远远躲了,小巷里只有封悦和康庆两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吊儿郎当。 月亮刚刚升起来,巷子里照旧隔着好远,才有路灯,在光明的衔接之间。 会有段短短的黑暗。 封悦的皮鞋踩在斑驳的路面上,带来“踢踢踏踏”的回响。
“记得你当年会波兰街找我,我问你喜欢我什么,你说,‘你穿花衬衫比谁都好看’。 ”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想耍赖?”康庆眉毛一揪,“说过地话不认账?”
封悦抿嘴,在心里是这么想过,只是忘记有没有说出来。 康庆见他老实了,算是示弱,便不跟他追究了:“怎样?现在这么穿起来,还是很帅吧?”
“嗯,康哥还是很帅。 ”
封悦配合度罕见提高,让康庆有点找不到北:“我本来找了你高中时穿的那身制服来着。 怕你不高兴,没敢拿给你。 ”
康庆第一次看见封悦穿在那身制服里,心里悲喜交加地矛盾,从来也没跟封悦说过。 他看起来就像是柏林道的富家小孩儿,夺目而高贵。 用摩托车载他兜风的时候,康庆其实又爱又恨,柏林道的生活,让封悦绽放光芒,也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总比我现在穿得跟你爸爸一样的好吧?!”
“下回,下回给你穿。 ”康庆给他的用词逗笑了。 “什么爸爸?顶多是我地糖爸爸呗!”
糖爸爸,是康庆对sugar daddy的中文翻译。 当年初回波兰街的时候,若有人提封悦对他资金上的援助,康庆会大打出手,他和封悦之间经济地位的不平等,是他自尊里,无法接受的痛处。 反倒这几年,即使有人提起陈年旧事,他也不那么在乎,经过多年努力,他终于能自己将那个漏洞密不透风地补起来,这是康庆骨子里,从始至终的争强好胜,促成的地结果。
不远处路灯下的小桥头,何伯的面摊儿还在,他们相视,会意一笑,突然奋力狂奔,当年常玩儿的幼稚游戏,象是埋藏在心地的童真,时不时会冒出头来,依旧记忆犹新。 康庆站了穿着的便宜,先抢到了。
“何伯,两碗云吞面,我地加水饺,输的人不给。 ”
何伯抬头看见他俩同时出现,非常诧异,康庆偶尔还会回来吃个面,封悦可是有好多年没见过了,他忍不住多瞧了两眼,除了脸色略微显得憔悴一些,跟当年还是一个样儿。
“康哥这身衣服好,老远我就看见了,”何伯笑眯眯地说,“二少多年不会来,他的水饺,我来请。 ”
“谢谢何伯。 ”封悦接到自己的份儿,给何伯一个灿烂的微笑。
“笑起来真像左小姐。 ”何伯忍不住又提当年的梦中情人。
康庆听到,凑到封悦耳边说:“我就说你是kao脸吃饭,你还不信!”
多年不变的旧面摊儿,连那些碗啊碟的,都跟以前一样的款式。 他们已经记不得第一次来吃面是什么时候,那会儿,封悦才不丁点儿大,记忆中的凳子那么老高,康庆还会嘱咐他别乱晃,小心掉下来。 封悦想不出别地什么,在过去二十多年里未曾改变地,除了同样的月光,同样地晚风,同样的何伯面摊,和身边坐的,花衬衫。
吃过面,康庆冲巷子里高声喊到:“阿战!”
不一会儿,阿战气喘吁吁跑过来:“康哥,你叫我?”
“你们都没吃饭吧?端几碗过去给他们吃。 ”
“端过去干嘛?”封悦制止,“让他们过来坐着吃吧,我们往那头散步去。 ”
“哦,也好,叫他们都过来,我跟封悦就在附近,不会走远。 ”康庆站起身,差点忘记交代:“把帐付了,我没带现金。 ”
“哎,好!”阿战响亮地答应。
沿着小路朝前走去,抬头是波兰街高档住宅区里闪烁的灯火,掩盖在树丛之后,若隐若现;身后是阿战他们喧闹的声音,挑着水饺和云吞……毕竟是在外头,他们只是并肩而行,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越轨的行为,哪怕此刻已经浓情如火。
“我最近想了很多,”康庆停下脚步,对他说,“反反复复地吵架,和好,劝慰……够了,封悦,我想得差不多,今晚就跟你交个底。 ”
“嗯,说吧!”
“我从小就喜欢你,但没有任何奢望,尤其你搬到柏林道以后,我一度想过咱俩之间就算完了。 可是,从你回来找我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法再放开你,没法假装大度地分享和放弃,”康庆终于说到重点:“你和我,做的任何决定,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是我的,封悦,永远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