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卓上回输给康庆,一走就是五年,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回来。按照康庆的消息,背后支持他的是“年代集团”的主席蔡经年。蔡家传统上做的是船舶和钢铁的生意,到了蔡经年这一代,更加野心勃勃。封悦只是想不通,他把张文卓找回来,能帮到什么?
封悦站在阳台上,沐浴着傍晚柔和恬静的微风,庭院里郁郁葱葱的乔木,在夕阳里披着淡淡的暮色。他一直觉得这处院子太大,大到只是为了炫耀,为了显富,根本就没有家的模样。曾经在他的心里,就只有波兰街上那间平淡的小屋,才会给他家的概念,自从封雷出事以后,每次看见这里,就想起他,想起他对自己的忍让和爱护,渐渐地再也离不开,只要住在这里,就觉得哥还活着,就在他的身边周围。
屋子里有了响动,是阿宽走进来,他最近忙得很,一直在和康庆鼓捣什么,封悦没理睬他们,他最想知道的,是张文卓这五年折腾出什么,竟然让蔡经年把他当成祖宗一样请回来。
阿宽敲了敲阳台的门,才敢走过来,说:“刚刚他打电话回来,说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知道了,”封悦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放在手里玩弄着,“你别和康庆瞎忙活,张文卓既然敢正大光明地回来,他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对我怎么样。”
康庆这回找的是美国专业的保安公司,因为阿宽对这些很有经验,确实是跟他商量很多,但是他俩都清楚封悦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阿宽没有回答,可是他看着封悦的眼神却明显在质问:上次还不够明目张胆吗?
这样的质疑,让封悦觉得难受,他皱起眉头:“你们弄有一群美国佬来,碍手碍脚,我是不会领情的。”
“他们以前都是CIA的agent,经验丰富得很……”
“这不是让张文卓笑话我们?至于那么害怕他吗?况且他好不容易回来,哪敢再轻易兴风作浪。我让你查他这五年做过什么,你倒是有眉目没?”
阿宽难免窘迫,他暂时还没有查出有价值的线索,封悦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身回屋里换衣服。他从来也不咄咄逼人,张文卓的背景,不可能永远藏着,现在柏林道要查他的人,怕不是一个两个。军工生产这块肉实在太大太肥,这会儿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
田凤宇看着传真机里慢慢传导出的记录,脸上表情冰冷地凝固着:原来张文卓就是传说中的DavidChang,那个在全世界各大军政人物里游刃有余,八面玲珑的说客,据说美国人都要从他那里“走后门”。既然这样,蔡经年找他来的目的就昭然若揭,“年代”果然也要cha手这桩买卖,这下可够热闹的!
“凤宇哥,”迟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一只手扶着门边儿,没有走进来,“你在吧?”
“在呢!”田凤宇连忙放下手的东西,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不是说懒得动,怎么又下来了?”
“楼上闷的慌,憋得我头疼。”有了田凤宇的手,迟艾不象刚刚那么没有底,他对这个房间不熟。
“让小夏开窗放些新鲜空气,怎么会憋得慌呢?”田凤宇说着,伸手摸了摸迟艾的额头,倒是不热。
“窗户开着呢,没用,疼了两天了。”迟艾摸了摸沙发扶手,坐下来,手继续朝前轻轻探过去,是有茶几的,他记在心里。
“哦?”田凤宇担心地问,“是不是没按时吃药?”
“有!小夏看得可紧了,晚吃一会儿都不行。”
“那怎么还会头疼?”
迟艾大眼睛眨了眨,“看”着他说:“闹心了呗。”
田凤宇面lou笑容,抓住迟艾的手,展开,平摊在腿上,然后打了他一下:“小样儿,闹什么心?”
“凤宇哥,你什么时候去美国?带上我吧!”
田凤宇知道他肯定是要缠这个事儿,早知道这样,不提前告诉他就好了,这几天他就是在打这个主意呢!
“我回去见个人,也就三五天功夫,你跟我去干吗呀,来回折腾,倒时差你舒服呀?”
“我又分不清楚白天晚上,怎么会有时差呢?”
这样一句话,“扑”地戳进他的心里,田凤宇连忙搂住迟艾的肩膀:“说什么呢!我是不想你来回奔波,太累了,而且我时间安排得很紧,不能在家陪你。”
迟艾抿着嘴,沉默地坐在黑暗里,他其实清楚,凤宇哥决定的事,很少有改变的时候,可他还是忍不住试试。他心里本来就隐约存在的危机感,自从和他回国以后,似乎更加强烈了,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见凤宇哥的黑夜和白天。
田凤宇几乎立刻就感知到他哀伤的情绪,不禁自己跟着头疼起来,但还是耐心地哄他:“等年末,你需要回美国复诊的时候,我再陪你去,我们回家住几天,好不?”
迟艾深深地吸口气,将刚刚泛滥出来的情绪吸收回去,他点点头,“恩”地应了声。
“走,我带你去院子里走一走,看对头疼有没有帮助。”
“好。”迟艾不再多想,把自己交给田凤宇的大手,跟着他出了门。
天色晚了,风里带着海的湿润。
“这里有冬天吗?”迟艾问。
“有啊,一年四季都有。”
“哦,那下雪吗?”
“下的。”
迟艾微微仰头,好像在感受风里水气,经过秋凉,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一来,就会变成雪花了。
“我记不得雪是什么样子了。”迟艾缓慢地,边想边说,“我见过下雪吗?”
“见过的,我们出车祸的时候,在威斯康辛,下着大雪的乡间公路。”
“哦,这样啊……”迟艾停住脚步,“可是我有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会告诉你的,”田凤宇紧紧地攥住迟艾的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你不会忘吗?”
“不会,迟艾,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不会忘。”
田凤宇的声音,就响在他的耳边,比夜风还要温柔,迟艾有点忍不住眼角的湿润,他伸手摸去,小心地捧住田凤宇的脸,慢慢地亲了上去。他感觉到自己被坚定有力的臂膀包围,风从他的睫毛上逶迤而过,将他的眼泪扯下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