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恻隐心(下)(1 / 1)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 前些日子工作太忙以致于发烧到四十度,耽搁更新这么久,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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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辞的身孕是后宫近日最繁忙的话题。 地处偏远的净荷宫即使恪纯在宫里的时候也未曾这般热闹过,且不说赏赐如同流水一般涌进净荷宫里,单单三五成群探望的嫔妃络绎不绝,热闹非常。

霜娥将最后一批访客送走后,长舒口气,感慨道:“这宫里头要想有安生日子可真不容易。 多少人见高就爬见低就踩。 ”

婉辞在端详锦儿写字,闻言转头淡笑道:“看得多便习惯了,不能改变的事情就别将它放在心上。 ”

锦儿这些日子跟随婉辞的时间反比霜娥更久,言谈间更添亲昵。 “也是主子心眼好才凡事都容得下,不说别的,就那边主子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主。 ”

自那日过后,芳嫔行事小心谨慎许多,却过犹不及。 即便是婉辞送去的膳食,她亦是要等婉辞食用过后方才食用,换作旁人都不行。

“偏是她的命比小姐尊贵。 ”霜娥不屑地撇嘴。

锦儿扑哧笑道:“霜娥看起来就像打抱不平的女侠。 ”

霜娥亦忍俊不禁,将各宫送来的小玩意拾掇完毕,霜娥感叹道:“若是小姐诞下小皇子或是小公主,那我们可就热闹了。 ”

婉辞不禁抬头,深深地注视她片刻。 才微微一笑。 “有些事,盼不来的。 ”

锦儿深有同感道:“可不是,贞妃娘娘那些年那么得宠也未诞下皇子公主。 偏偏这节骨眼上发生那么多事,还连累小公主从小就不能在亲娘地身边。 ”

婉辞若有所思道:“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贞妃娘娘。 这些日子都是凝香在打点,却不知合不合贞妃的心意。 ”

锦儿回道:“凝香姐姐最是妥帖的,主子尽可放心。 ”

婉辞微微颔首。 亦不再多言。

气候转凉,嫔妃们泰半不愿出门。 净荷宫的访客一日比一日少。 萧霁睿虽不在后宫,但那日回来特特探望她的恩宠却让所有人心里有了忌惮。 婉辞收到的各式补品虽多,但经太医院细心查验,确认安全无虞。

婉辞将大半补品送去景仪殿,只留少许按时送往贞妃的锦瑟宫。 锦儿跟霜娥如今都是寸步不离她地身,外面的事务均由年长且稳重地凝香打点。

金风初扇,枫叶卷舞。 漫天霞光映耀。

锦儿小心翼翼的搀扶婉辞前行,任谁看见都觉察她的慎重。 “主子不该就这么简便的出门,离开锦瑟宫有好长的路。 ”

婉辞笑笑:“难得出来,这一路走走也能发现不少新奇的事。 ”

锦儿偏首笑道:“主子跟宫里很多娘娘都不大一样。 ”

婉辞笑道:“都是一般的一双眼睛、一对耳朵。 所谓分别,不过是你与我相处得久,与她们不甚往来而已。 ”

祉容地去世给锦瑟宫增添一分挥之不去的阴霾。 萧霁睿虽然顶住了来自太后的压力没有惩办贞妃,却不得不顾忌后宫各方面势力的平衡,将贞妃变相的软禁在锦瑟宫。 虽然他同时嘱托皇后跟婉辞照顾贞妃。 但由于皇后照顾久病的太后,而她为了完美的扮演有孕在身的宠妃甚少出宫走动,锦瑟宫地荒芜不由令她心惊。

当她踏进锦瑟宫时暗暗的叹息。 晚秋知道这些时日多有她的照拂贞妃才得以安枕无虞,因而对她格外亲切。 婉辞也念她忠厚体贴,待她更是和颜悦色。 锦儿把东西交给晚秋后,搀扶婉辞进殿。

多时不见的贞妃脸色苍白。 身形越见单薄,月白的棉裙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雅致,楚楚可人。 看到是她,贞妃把手中地活计放下,命人看座。

“嫔妾很久未能来看望娘娘,娘娘一向可好?”婉辞浅笑问道。

贞妃把目光从她小腹移到她微笑恬静的面容,不自然的笑笑道:“你人虽没有来,心意却一直在,我怎会不明白。 倒是我。 自你有了身孕。 一直不能去看你。 看到你平安,我也放心了。 你现在的心情我多少能够体会。 这宫里,荣宠越深危机就越重。 ”最末那几句声音细若蚊吟,不若仔细倾听便听不真切。

婉辞清淡的眸底自带轻软的笑意。 “有劳娘娘费心记挂。 ”

贞妃沉沉叹息:“我是自顾不暇,不拖累你就好。 ”她起身递给婉辞一件包裹,勉力笑道,“我闲时做了几件孩子的衣裳,你若是不嫌弃手工不够精致的话,就拿去,权当是我的心意。 ”

婉辞明白其中泰半当是她为小公主备下的,她此番前来本就担心她触景伤情。 所幸贞妃将心中苦楚尽力掩饰,她亦看不出端倪。 “如此多谢娘娘。 ”婉辞接过包裹,惊讶地看到贞妃手上结了层厚厚地茧。 她不禁动容道:“娘娘!”

贞妃受惊地缩回手,略带自嘲的笑:“不妨事地,倘若你曾经有过我的经历,再艰难的处境亦是可以应付的。 其实我不大习惯从前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样也好。 ”

婉辞忍不住眉头微蹙,两人便这般一点一点沉默。 以婉辞的立场她不便为任何人开拖,却也不便宽慰贞妃。 现下,所谓风头正劲的人是她,她的宽慰多少不具备分量。

“皇上他,前些日子回来看过你?”贞妃低垂的眉目里依稀有不真切的华彩。

婉辞犹豫片刻,仍是点一点头。

贞妃嘴角凝结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好好待皇上。 我恐怕再没有资格站在他身后了。 ”她身子微微颤抖,却固执地不肯让婉辞看到她的面容。

“娘娘福泽深厚,定会否极泰来。 ”婉辞诚恳道。

“那就借你的吉言。 ”贞妃淡笑着,“你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 要不然,皇后娘娘亦会放心不下。 ”

“嫔妾改日再来探望娘娘。 ”婉辞亦不多留,起身告退。 眉头不经意的聚拢。 她隐隐觉得,这般平静的贞妃像变了个人似的。

平静是另一种更可怕的力量。 它让人看不到底。

按例又到蒋太医问诊地时辰,婉辞早早派霜娥接了芳嫔过来。 蒋太医仔细的询问她近日地膳食与作息,眉头却不易察觉的微皱。

婉辞敏锐的捕捉到他的表情,问道:“蒋太医,是否有不妥之处?”

“依微臣所见,娘娘的胎象似有些不稳。 ”蒋太医斟酌字句回答,神情微微惶恐。

芳嫔尖叫道:“你说什么?你给本宫把话说清楚!”她转头看向婉辞怒道。 “你不是向我保证所有的食物所有的药都很安全么?我地孩子若是有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拖身!”

婉辞冷静的瞥她一眼,缓缓向蒋太医道:“太医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

蒋太医略略沉吟道:“微臣现在尚不能确定,但娘娘的胎象目前还没有危险。 最要紧的是追查到底哪个环节有所疏漏。 ”

婉辞闻言复又把目光移向芳嫔,冷静却犀利,不言不语却仿佛无声的逼问。 芳嫔不由颤声道:“你这样望着我做什么?难道我所有的起居饮食不都是你和你的侍婢打理的么?你想把过错全都赖在我地身上是万万不可能的。 ”

婉辞将目光投向芳嫔身后的丹青,淡淡道:“你说。 ”

丹青扑通跪下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情,请娘娘恕罪。 ”

“我并没有怪你。 只需要你回想一下,这些日子有何不寻常的事情或是我不知情的东西给了你们主子。 ”婉辞徐徐问道。

丹青怯怯地看了看芳嫔,咬牙道:“昭容娘娘曾经托我家主子给娘娘送一枚如意香囊,说是有凝神静气的效用。 ”

婉辞秀眉微蹙:“你去将那香囊拿来给蒋太医瞧瞧,不要惊动任何人。 ”

芳嫔不满道:“你这是在转移视线,混淆视听。 想把责任推卸给我跟昭容娘娘。 ”

婉辞不去瞧她,略一思索后转头对霜娥道:“你去将近日芳嫔药膳地单子抄录一份来给蒋太医过目。 ”

华昭容既要把东西送给她,为何要假借芳嫔之手?她诞育皇长子,却因皇长子体弱多病而深居简出,从来都不是后宫里惹是生非的主,莫非……

她不愿继续猜测,在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以前。

不多时,霜娥与丹青都把各自的东西取了来,蒋太医起先拿起荷包嗅了嗅,微皱眉头。 将荷包拆开。 凝思许久,又将单子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浏览一番。

“回娘娘。 微臣所见,这荷包里确是安神凝气的药材,倘若单单安置在睡枕下,对睡眠极有助益。 但御膳房所下的药膳里有一道乌鸡汤里所用的药材恰恰与之相冲,长期食用外加荷包里的药材,就变作慢性药。 虽不会一朝起效,却易引发血崩症,导致一尸两命。 ”蒋太医长长舒口气,幸而慕从容细心谨慎,及早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芳嫔脸色煞白,半晌说不出话。 “华昭容……她要害我,我要禀告皇后娘娘去。 ”

婉辞扯住她的袖子,迫她坐下,道:“即便蒋太医能够为你作证,却也定不了她的罪。 荷包里明明是没有毒的,她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卸地一干二净。 ”

“难道就让她逍遥法外?这口气你叫我如何咽得下去?不是你自己危在旦夕,你怎会明白我地心情?”芳嫔愤懑道。

婉辞唇际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荷包既经过了你地手,很多事便再也说不清了。 要么你索性痛快承认怀有龙裔的人是你,不然你就咽下这口气,有朝一日等你诞下皇子,或可连本带利讨回来。 ”

芳嫔恍然大悟,方才明白其中曲曲折折。 “难道我们都要故作不知情么?”

婉辞循循善诱道:“既然她已借助你达成目的,想必短时日内不会再有别的动静,你暂时可以高枕无忧。 倘若你睡不安枕,可以让太医为你开副安神补气的方子。 ”

蒋太医忙躬身道:“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

芳嫔饶是不肯解恨,咬牙切齿道:“此仇不报,我再不为人!”

婉辞微微摇头,向丹青道:“你主子今儿受了惊吓,你回去按太医的方子亲自为她煎药,服侍你主子早些歇息。 ”

丹青回道:“奴婢谨听娘娘吩咐。 ”

芳嫔转头凝视她,语气复杂道:“谢谢你。 ”

婉辞不意她会服软,微微颔首道:“我只做我分内之事,你若要感谢,谢皇后娘娘便是。 我不过是听从差遣的人。 ”

芳嫔道:“但是换作别人定然不会像你这般,恐怕早就避之不及。 我不是不明白你的好意,就是心存妒忌,不愿正视而已。 ”

“你安心养胎,顺利诞下皇子便是于我跟皇后娘娘最大的宽慰,其余的亦非你考虑的事情。 ”她平和的语气里自有股安静淡定气度,不急不徐,令闻者安心。

送走芳嫔,夜风夹带深秋的微寒吹拂,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华昭容的行止让她不由想到一个人:故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