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山林间都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林间小路崎岖,凤九率兵借着夜色这最天然的掩护,无声无息,从落英坡左面的山峰腰间,向凤长轩驻营的十里亭行去。
凤长轩如今是几乎掌握了青泓全部的兵力,而自己的手上,只有不到一千人!而斥候传来的消息,凤长轩此次带来的兵数,足有一万人。
一万人!
敌我力量悬殊实在太大!
凤九心里很清楚,如果硬碰硬,自己绝对不是父亲的对手!唯一的法子,就只有智取,但是,父亲久经沙场,难道就猜不到自己定然会用计吗?
知女莫若父!
所以当她下了命令,今夜偷袭敌营的时候,心里也有几分忐忑。
一击不中,全军覆没!
她如今只有背水一战了!
沿着林间小道朝向十里亭急速前进,身后的九百个侍卫想必也知道此战关系重大,静悄悄的,连马匹也都静悄悄的,偶尔传来打响鼻的声音,在安静的树林里显得格外大声。
大约又前行了小半个时辰,身后,突然传来急促但刻意压抑的马蹄声。
斥候奔到凤九面前,就一骨碌反身下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开口。
“启禀太后,十里亭毫无异样。 ”
凤九听了,娇俏的脸庞上木无表情。 接着,冷冷反问:“毫无异样?果真毫无异样?”
“这……”斥候被问得一愣,连忙细细想了想,又开口道:“营中灯火通明,喧闹如常,并无什么不对劲,只是……”
“只是什么?”凤九追问。
“只是。 今晚比昨晚还喧闹些。 ”
斥候一五一十回答,不知道凤九为何对这个问题追问不休。 虽然心中不解,但也老老实实回答。
“可曾见到凤将军在营中出现?”这时,凤九又冷冷问了一句。
“这个……属下不曾看到。 ”斥候细细回想了一番,道。
“果真不曾看到?”
“是地,自晚饭后,就不曾再看见凤将军出现在营地内。 ”
“果然如此。 ”凤九这时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阿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是你的诱敌之计吗?
可是啊……知女莫若父。 反过来,知父,也莫若女儿啊!
她仰头看了看前方漆黑的夜空,沉吟片刻,就下令道:“全体将士听命,将马蹄用布包起来,马嘴用绳子绑好,即刻回营。 ”
这时。 那九百名皇城侍卫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出发前,太后会命令他们每人准备好四块布,一根麻绳了。
布裹马蹄,就不会发出马蹄声。
绳绑马嘴,就不会发出马嘶声!
但是。 他们接到的命令明明是要趁夜偷袭十里亭,但为什么,凤九会下令在半途折回?
或者说,现在的路程,连半途都算不上,也就刚刚离开了落英坡的范围而已……
将士们心中疑惑,凤九目光一扫,早已了然于心,当下不慌不忙,只说了五个字。
“落英坡有难。 ”
从漆黑地林间看出去。 落英坡太后驻地。 倒是一片灯火通明。
凤长轩笑了笑。
他猜到女儿定然会连夜偷袭自己,当下不动声色。 将计就计,也来了个夜袭。
只要捉到了太子元钧,凤九就算再不甘心,也不得不缴械投降!
这招虽然不是很正大光明,但平心而论,凤长轩并不想和凤九动手。
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相依为命地独生女儿!
虽然在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狠下心肠了,但事到临头,凤长轩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能六亲不认!
他还是在意着女儿的安危,也在意着义子楚羽的安危。
所以,才会下令偷袭吧?在明知女儿也会使出夜袭这招的时候,来个釜底抽薪,将太子抓到手,胁迫凤九投降,那样,也就能避开和她正面交手了……
和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沙场相见……
想到此,凤长轩不易察觉地苦笑了一下,旋又集中精神,盯着不远处地落英坡。
许久,见营中有灯火开始逐渐熄灭,凤长轩才将手举起,重重挥下。
身后,穿着便装的精兵端着弓箭,举着刀枪,悄没声息地就往前行去。
密密麻麻地,长长的排列开来,像是无数黑夜的幽灵,将落英坡的太后行营迅速地包围了起来。
他们都是凤长轩亲自挑选出来的亲兵,训练有素,只听他一人号令,个个都将弓箭上弦,只等凤长轩一声令下,就能杀入行营。
行营里的人似乎并未发觉外面有一异样,不时有灯火熄灭,巡逻的卫士也来来回回地巡视着,恪守职责,偶尔有人往外看看,但四周黑漆漆的,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凤长轩的军队包围了。
凤长轩又等了一会儿,见行营内的灯火都熄灭的差不多了,才猛地一挥手,身旁,副官会意,撅唇唿哨,学了声长长的鸟叫,早已准备好地士兵,就继续往行营前进,包围圈越来越小,也依然悄无声息。
眼见最前面的精兵已经快到行营外的那圈栅栏了,只等凤长轩最后下令,就能毫不犹豫地杀入行营。
可此时,凤长轩却再次犹豫了起来。
高举的手,也迟迟不肯挥下。
直到身后的副官不解地唤了声“将军”,才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看前方的太后行营,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便咬咬牙,将手重重挥下。
副官又是一声唿哨,可凤长轩的军队还没来得及冲上去,太后行营突然间灯火齐燃,将整个营地都照得一片光亮,连营外,火把也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接着,一大堆士兵突然从营门口涌了出来,皆是全副武装,手持兵刃,警惕地盯着四方,弓着腰,以便随时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杀向敌人。
那些正打算袭营的士兵猝不及防,在灯火通明之下,竟然都怔住了,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向行营内。
连凤长轩都不免一怔,才旋即反应过来,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然后,就缓缓走了上去。
“太后?”他扬声唤道。
半晌,营门内,才缓缓出现一道挺拔潇洒地身影,迎着火把地光芒,慢慢走了出来。
“义父。 ”
楚羽微笑着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