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凤九下令,她要去泓陵拜祭先帝元彦。
同行的,还有太子元钧。
太子自病后,就一直不曾见过外人,朝臣们只能从宫人口中得知,太子的病情已经好转,只是因为隐鹤老人说,太子暂时还不能见外人,以免病情反复。
朝中上下,宫廷内外,都知道太子元钧是神医隐鹤老人的关门弟子,而有起死回生之能的隐鹤老人都这样说了,太医们也就都这样说,谁还敢反驳不成?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病情好转”的太子,其实依旧昏迷不醒,只是所中的醉寒之毒被隐鹤老人设法拖延了下来,才没有像元彦一样,过不了几天就撒手西去。
但隐鹤老人再是医术精妙,却也对醉寒之毒无计可施,能拖延到什么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至于在外人看来的太子“病情好转”的假象,其实是塔合儿玩的把戏。
她学别人声音说话,基本上都有九成以上的相似,更何况元钧曾和她在一起那么久,更是模仿的惟妙惟肖,就算偶尔有破绽,也被隐鹤老人以“太子病中,嗓音有异”蒙混了过去,就连素日伺候元钧的宫女侍卫,也丝毫没有怀疑。
反正隐鹤老人一句“别随便进去,当心被传染”,就成功的将所有好奇的目光阻隔在外,谁都不敢一探究竟,自然也发现不了异常。
而当凤九下令。 太子元钧也要随行去泓陵的时候,倒是有几个大臣表示了疑问,但凤九轻描淡写一句“太子无恙,多亏祖宗保佑,如今病情好转,去祭拜一下先帝也是应该地”,就将他们的话都堵了回去。
于是。 凤九命大将军凤长轩驻守京城,然后就带着太子、太子师傅、太子朋友外加白衣闲人……啊。 不,是白衣卿相楚羽,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泓陵前进。
泓陵距离玉京也不过十五里地远,不到一天的功夫,队伍就到达了目的地,扎营驻地,安顿了下来。
用过晚膳。 凤九就来到元钧的帐篷。
远远的就看见隐鹤老人站在帐篷门口,捻着白胡子,不住摇头,像是在拒绝什么,而他的对面,是好几个青衣装束地人,捧着礼物,为首的人正在说着话。 看起来,像是来探望太子病情地人,只不过一如既往,毫无例外,被隐鹤老人给挡住了。
凤九慢慢走近,身后。 宫人早已朗声宣:“太后驾到。 ”
“这是在做什么呢?”凤九早把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只装作不知,也是向隐鹤老人还了一礼,然后笑着问道。
“都起来了吧。 ”她示意。
四周的人才敢起身,个个都垂手立着,甚是恭敬。
凤九若无其事地扫了眼那几个青衣人,依旧微笑着问:“想探病?”
那几个青衣人见太后问自己,都低下头去,为首那人恭敬的回答道:“奴才乃是康亲王府的管事,王爷担心太子病情。 自己也不便前来。 特命奴才送来一些补品。 ”
“康王爷?”凤九还是微笑着,道:“亏得他有心。 ”
她说完。 又问了句:“对了,你家王爷的腿伤怎么样了?”
康王府管事连忙回答:“多谢太后关心,王爷的伤势好多了,只是暂时还不能下地。 ”
凤九闻言微微一笑。
康王爷是元氏宗亲,不过向来不怎么参与政事,人也胆小怕事,整天就窝在府里守着他地那堆孤本珍本,基本上是属于被遗忘的类型,可西炎占领了玉京,其他人都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只有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留了下来,抡着根板凳腿气势万钧地站在康王府门口,头上还绑着根写了鲜红“杀”字的白布带,那架势颇有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的魄力,就是武器让人寒了点。
别说,他这么风风火火的一折腾,西炎兵还真没去骚扰他的府邸,虽然西炎兵本来也没在玉京城内骚扰过谁……
不过在那之后,康王爷的名号就传开了,谁都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窝囊懦弱的王爷,居然这么有血气,京城上上下下无不交口称赞,凤九一回到京城,自然也听说了康王爷地英勇事迹,不觉讶然,遇到之后一问,康王爷的回答差点没把她笑到抽筋。
“什么血气?我就是不乐意让别人碰到我的宝贝,就算是还没碰到也不成!谁动和谁拼命!”
康王爷一副“头可断血可流,宝贝不可碰”的表情。
听起来倒是豪气万丈,只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这个王爷紧张的要死地“宝贝”,其实就是他整整一楼的书!
凤九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下哭笑不得,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王爷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不过在那之后,这书痴王爷似乎也开始对书本之外的东西有了兴趣,结果那天骑驴子,就毫无意外地摔了下来,再出乎意外的居然把小腿摔断了,整天躺在府里看书,两耳不闻身外事,连太子生病的事情,也是凤九要去泓陵祭拜先帝的消息传开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知道的,于是派了管事一路跟来送礼物。
知道内情的人都哭笑不得,只有凤九神色如常,挥挥手,道:“康王爷的好意,哀家心领了。 ”
说完,身后地宫女上前将礼物接上,凤九才又道:“太子地病还没完全康复,而且得的是风寒,神医说,要少见外人,康王爷自己也有伤,就不劳多费心了,哀家先在这里谢过他。 ”
说完,就转身进了帐篷,身后,侍卫立刻将帐篷围住。
隐鹤老人也跟着凤九进了帐篷。
宫女们将礼物送进帐篷,就都乖巧地全部退了出去。
帐篷内没有其他的宫人,床榻上躺着元钧,还是沉沉地昏迷着。
凤九看了看四周,故意咳嗽了一声,马上,就见屏风后跳出个红色的人影来,笑嘻嘻地迎上前。
“阿九姐姐。 ”塔合儿小声唤道。
凤九还是看向她身后,接着才问了句:“他没在?”
“何弼留在自己帐篷里了,免得两个人都不见了引人怀疑。 ”塔合儿笑嘻嘻地道:“你再不来,我就打算开口说外面的那群家伙吵醒我了,发脾气吓走他们。 ”
凤九听了一笑。
塔合儿把目光落到那堆礼物上,笑起来:“那书痴王爷还蛮大方的嘛!”
凤九却没说话,只是走到那堆礼物前,伸手拿去其中一个红木匣子,揭开,里面是一支足有两根手指粗的老山人参。
“呵?出手不少嘛~~”塔合儿在身后瞥见,说了句。
可奇怪的是,凤九却掏出一把精巧的小刀来,刀刃细长,加上刀柄也不过手掌长。
她将那小刀cha入人参之内,一下子就将人参划成两半,里面,却藏了一个小铜管。
凤九将铜管内的薄纸小心地拈出来,展开看了看,脸色就沉了下去。 塔合儿见状,连忙就着凤九的手看了看,低声道:“果然开始了。 ”
许久,凤九才低低地回了一句。
“是的……真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