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的隐鹤谷之行,甚是顺利。
隐鹤老人虽然不喜外出,但听说是元钧出了事儿,也毫不犹豫,就启程离谷。
而塔合儿还留在隐鹤谷,并没回去北夜,自然知道了此事。
她向来很喜欢元钧,当下二话不说,也要跟着一起去玉京。
何弼担心塔合儿,当然是顺理成章的也跟着一路。
于是,当楚羽回到玉京的时候,同行的除了隐鹤老人,还有“北夜魔女”塔合儿和西炎将军何弼。
虽然两人是以私人身份来的,可是在朝野上下,还是引起了一阵纷纷的议论声。
毕竟,不久以前,北夜还和西炎联军,攻打青泓,虽然后来仗着凤九周旋,北夜撕毁盟约撤兵,青泓才解了围,但在北夜一手遮天的安陵郡主塔合儿大摇大摆地迈进皇宫,还是让人不由地心里嘀咕,纷纷揣测她的来意。
而且,陪同她前来的,还有西炎大将何弼。
西炎曾经占领了玉京,对众位大臣来说,都是记忆犹新的事情,如今身为西炎大将军的何弼大摇大摆也来到玉京,就不由得更是让人猜测纷纷了。
再加上……西炎国变的事情。
西炎国变,卫螭被废,事前全无征兆,一夕之间就玉座易主,天下诸国都惊了。
而对刚刚才从自己国土撤兵的青泓人来说,感受又是不同。
卫螭被废地事情。 他们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庆幸。
那西炎国主野心勃勃而且心狠手辣,行事诡异,居然举国而出攻打青泓,如今卫螭被废,换皇太叔成为西炎新国主。 那皇太叔年岁已高,能力又平平。 光是安抚国内不安定的政局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他国?
这骤然发生的变故让青泓人也是措手不及。 待得明白过来,竟然纷纷弹冠相庆,苍天有眼。
如今见到何弼一脸若无其事地和塔合儿在一起,要求进宫面见太后,朝中上下在揣测来意之际,都不禁开始更加留意起皇宫内的动向来。
虽说国家邦交,没有永远的朋友。 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但两人地出现,在一干大臣眼中,无论如何都透着一股诡秘之气。
对朝中的这些异样,凤九不是不知道,但并未放在心上。
从何弼地态度中,可以看得出来西炎换了国主之后,甚是想与青泓等国修好。 再说,现任西炎国主,丝毫不值得畏惧。
若是西炎依旧还是卫螭当政,凤九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可如今变成老态龙钟的皇太叔,还有何可畏之?
再说她与塔合儿等人私交深厚。 一听楚羽传来消息,说他们二人也随行前来,就猜到定然是担心元钧病情,才不顾流言蜚语,执意来到玉京。
见到病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元钧,隐鹤老人二话不说,就细细把脉,诊断小徒弟到底身患何病。
塔合儿看看元钧又看看凤九,很知趣地没有打扰隐鹤老人诊病,而是朝着凤九招招手。
凤九会意。 向孙公公使了个眼色。 孙公公就将殿内伺候的宫人侍女都叫了出去,连他也不例外。
见殿内没有外人。 塔合儿才拉着凤九来到帘幕外,帘内,就剩下楚羽和隐鹤老人。
她kao近凤九,笑嘻嘻地道:“阿九姐姐,许久不见,气色不错嘛。 ”
凤九也笑了起来:“别说我,你伤势怎么样了?”
“已经完全好了。 ”塔合儿说着,还原地转了个圈儿,红色的裙角随之飞扬起来,映着青灰色的水磨大理石地板,倒煞是好看。
“……真的?”凤九却怀疑地看着她。
卫螭功力深厚,那一掌又是倾尽全力,想至何弼于死地。 虽然被塔合儿半途杀出来阻挡而没有成功,可是,掌力却全数被塔合儿硬生生承受了去,她没有当场毙命已经算是命大了,而据隐鹤老人说,塔合儿五脏六腑系数受伤,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大碍了,但还是需要静静修养,一年之内不能再动内力,就可想而知她伤势有多重!如今才过了不到一个多月,哪里可能就彻底完全好了?
她心念刚动,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到塔合儿身旁地何弼身上,只见何弼沉着脸盯着塔合儿,神色明显写满了“担心”两个字。
果然,只见他伸手将塔合儿手臂捉住,然后不容拒绝地按到一旁的椅子上,对着她摇了摇头。
动作虽然霸道,却轻柔小心。
塔合儿也难得的没有跟何弼对着干,只是吐了吐舌头,那神情就像个小女孩似的,然后偏过头来,对着凤九眨眨眼,却笑的一脸神神秘秘。
凤九看了也不禁摇摇头,开口道:“既然身体还没康复,就自觉一点,别让人老是担心。 ”
她说着,眼神往何弼那方一扫,抿着唇,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塔合儿也笑了,仰头看了看身边守着的何弼,又看向凤九,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消失,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问道:“阿九姐姐,有几句话,我也不知该不该说。 ”
见塔合儿收敛了嬉笑地神色,凤九心知她定然有话要说,便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缓缓道:“塔合儿妹妹,我没当你是外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
塔合儿先是抬头看了看何弼,才对凤九继续正色道:“也许这些话,以我的身份来说。 未免怪异了点,可是阿九姐姐,正因为你没有拿我当外人,所以,我也不得不说。 ”
见塔合儿说得眼中,凤九神色凝重起来:“好妹子,到底是什么话?”
塔合儿却踌躇了一下。 看了看四周,凑到凤九耳边。 轻声耳语。
声音轻地连站在旁边的何弼也听不见。
而何弼想必早就知道塔合儿想说什么,一直沉默着。
可凤九的脸色却越来越惊讶,甚至变得不敢置信,直到塔合儿说完,她才睁大了双眼,看着塔合儿,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 她才颤抖着唇,低低地问了两个字:“当真?”
塔合儿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回答道:“是真是假,阿九姐姐,我相信很快就能见分晓了,不是吗?”
她说完,片刻之后。 才低声补充了一句:“阿九姐姐,难道你就真地一点也没有怀疑过吗?”
可凤九并没有回答,半晌,才将目光缓缓移到殿门处。
如果塔合儿说的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见凤九神色惶然,竟像是完全恍惚了一般。 塔合儿也担心起来,上前一步,轻声唤道:“阿九姐姐?”
“……我没事……”许久,凤九才挥挥手,强自镇定地回了一句。
塔合儿见状,不禁和何弼对看一眼,却都没再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帘幕一xian,楚羽和隐鹤老人走了出来,凤九连忙看去。 却不禁惊讶地和塔合儿对视一眼。
只见隐鹤老人和楚羽神情都异常的严肃。 脸色很难看,阴沉沉地。 楚羽的那脸色甚至可以称得上铁青。 隐鹤老人也一反往日悠闲地神色,凝重的缓步走上前来。
他很是客气,双手抱拳,长长地作了个揖,凤九连忙虚扶了一下,道:“老前辈不必多礼。 ”
隐鹤老人这才直起身,忧心忡忡地开口:“凤后娘娘,元钧的情况,甚是危急。 ”
凤九闻言一惊,心中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连忙问:“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隐鹤老人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不是病,是毒。 ”
老人家地声音并不是很大,语调轻轻地,却迟缓,可听在殿中众人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凤九尤为震惊。
她虽然也有点隐隐的怀疑,但是如今得到证实,还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隐鹤老人不会撒谎地,也没有必要撒谎。
那么说,元钧就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这个想法让凤九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仿佛一尊石像,动也不动。
元钧中毒……那就证明,刚才塔合儿所说的,都是真的了?
而且……最让凤九觉得难以接受的是,元钧中的是毒的话,那也就意味着,元彦的死,绝对不是意外,更不是人们口中的风寒所致!
元钧之毒,是他授意地话,那岂不是说,元彦之死,也是他一手策划?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凤九怔怔地楞了许久,才缓缓地将头转向沉默不语的楚羽。
楚羽见凤九看向自己,却破天荒地第一次将头转开,避开了凤九的目光。
许久,凤九才回过头来,缓声问隐鹤老人:“老前辈可知元钧中的是什么毒?”
隐鹤老人这才捻着长长的白胡须,回答:“如果老夫没有料错的话,应该是和‘长生’齐名地‘醉寒’,此毒毒性奇特,看起来就和风寒是差不多症状,初始浑然不觉,只会以为是自己着了凉,但慢慢的,毒性发作,会大病不起,甚至昏迷,最后丢掉性命,还让人以为自己是风寒而致,当真叫人防不胜防。 ”
“醉寒?”众人闻言,又是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都听说过“醉寒”这种毒药的名字,当然也晓得厉害。
只是醉寒和长生一样,都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毒药,世人只知其名,不知其毒,也只有隐鹤老人这样医术冠绝天下的圣手神医,才识得出这失传的毒药,太医们哪里说得出个子丑寅卯来?
凤九默默地听着,直到隐鹤老人说完,她才开口又问道:“老前辈,您刚才说,中了醉寒毒药之人,一开始浑然不觉,要到后来才昏迷不醒,可元钧怎么会突然就昏迷了呢?难道……难道元钧的病情还有变故?”
她语气急切,担忧无比,隐鹤老人哪里听不出来?当下微微一笑,笑容和蔼,像是要让凤九放宽心似的,回答:“元钧年纪太小,醉寒毒性强烈,当然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承受得了的,所以毒性发作比平常快,倒不是有什么异常,凤后娘娘请放心。 ”
“原来如此……”凤九这才喃喃道,可旋即又连忙问:“那老前辈可有解毒之法?”
隐鹤老人闻言,却紧紧地皱起了眉,缓缓摇摇头,脸色凝重。
见他这表情,凤九一颗心直沉了下来。
难道醉寒无解?
和它齐名的剧毒“长生”,尚且有碧烟花克制,这醉寒会比长生更加毒性霸道不成?
……对了!碧烟花!能克制天下所有毒物地碧烟花!
当初楚羽中了长生,不也是因为碧烟花,才解了毒地吗?
她怎么没有想到?
一想到此,凤九心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马上急切地问向隐鹤老人:“碧烟花能够克制醉寒吗?”
可隐鹤老人的回答,却将她再次打入失望地深渊。
隐鹤老人缓缓摇着头,道:“岳安谷内的碧烟花,确实是天下所有毒物的克星,无毒不解,但是,醉寒不同。 ”
他背着手慢慢踱了两步,才能继续解释道:“醉寒和长生等毒药最不相同的地方,就是醉寒并非用毒物所制,而是当年一位药手天才,利用药物相生相克的原理,用几味天下最常见的药物,制出了这天下最毒的毒物,所以,碧烟花虽然能解长生,却对醉寒毫无办法。 ”
“那……那怎么办?”凤九颓然跌坐到椅子上,喃喃道。
她原本以为,碧烟花能解长生,自然也能解醉寒,可隐鹤老人的这番话,却让她的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连隐鹤老人都无法解毒,难道元钧……元钧当着就命尽于此?
隐鹤老人的脸色也颇为难看。
他枉自被人尊陈一声“神医”,却不料连自己小徒弟的性命都救不了,还称得上叫什么神医?
倒是一旁静静聆听的塔合儿见两人脸色不善,一个长吁一个短叹,一老一下,竟然都是愁容不展,连忙上前一步,笑道:“也别太灰心,天下一物克一物,就算碧烟花解不了醉寒,并不代表着就没有别的东西能克制醉寒了啊。 ”
她问隐鹤老人:“老前辈,难道不能先想个法子,延缓一下元钧身上毒性的蔓延吗?”
隐鹤老人闻言立刻“啊”地一声,像是恍然大悟,连连夸奖塔合儿:“还是小丫头脑子灵,老夫当真老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点?”
其他人闻言连忙看着隐鹤老人。
“虽然老夫解不了醉寒,要拖延此物毒性的发作,还是有办法的。 ”隐鹤老人道。
凤九点点头:“老前辈,就拜托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