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
三个字,安镜云缓缓地吐出了口。
凤九立在当地看了安镜云许久,原本试探和警惕的眼神也渐渐消失了,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开口道:“为什么?”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安镜云,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而安镜云一直是那温柔的淡淡微笑,眼神毫不回避,本就清雅俊秀的脸庞褪去了平时的冷傲与拒人千里之外,竟与元彦更加的相似,甚至让凤九差点以为,眼前的男子,就是元彦的化身了了。
但是,他却是小岳安王安镜云……
凤九闭上了眼,旋即睁开,同时缓缓问道:“你为什么相信我?我与你也只见过两次面而已,你凭什么相信我?”
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明,目光如炬。
安镜云却轻轻地笑了起来,身子往后一仰,kao在树干上,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长得很像元彦。”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声音并不大,却让凤九浑身一震,一双杏眼顿时瞪得比猫儿还大。
安镜云看了看凤九惊疑的表情,再次笑了笑,继续开口:“那天晚上虽然一时没想起来,但我记得这个名字。”
他缓缓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青泓已故国主就姓元,单名一个彦字。”
“……”凤九并没马上出声回答。
“而元彦成亲还未满一年的妻子,乃是青泓世家凤长轩将军的独生女,大名鼎鼎的凤大小姐,据说今年……”安镜云说到此处,眼神突地凌厉起来,扫了眼凤九,才道:“据说今年也才不过十七岁而已。”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只是,青泓与西炎北夜联军久战不下,凤后也亲至边疆督军,不过自上次北夜大将合木攻城之后,就在不曾见到她在安城lou面,据凤将军说,是凤后水土不适,再加上伤口复发,在安息静养不宜见客。”
“……你到底想说什么?”凤九冷冷地回了一句。
安镜云轻轻笑了笑,伸手将散乱的长发拨到耳后,道:“元彦国主与凤大小姐伉俪情深,在各国间向来传为佳话,但是,阿九姑娘对元彦国主,似乎也非常熟悉,而且亲昵,这倒让人怀疑,难道已故的元彦国主,除了现在身在安城的凤后娘娘,也和其他男人一样,金屋藏娇不成?”
他这话说得几乎无礼了,凤九柳眉一竖,瞪圆的双眼中闪过怒意,可旋即压抑下来,不怒反笑:“你怎么这么肯定?”
可安镜云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如果不是元彦国主金屋藏娇,那阿九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见安镜云一双黝黑深沉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自己,凤九越发笑得灿烂,本就精致的面孔越加俏丽起来。
“小岳安王爷,您觉得,我会是什么人呢?”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开口。
安镜云听了,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抖了抖衣襟,再抬起头的时候,之前那种温柔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换上了和平时一般无二的孤傲的冷淡表情,只是那双深沉的黝黑眼眸,依旧带着柔和的眼神。
“想不到青泓的凤后娘娘,会乔装潜入北夜,真是令本王意外啊。”
“意外?”
凤九冷笑一声。
自己身份被眼前的男子揭穿,她依旧不慌不忙,镇定自若:“从来不和任何国家扯上关系的岳安王,居然来到北夜,才是意外吧?”
“我说过,只是碍于塔合儿母亲的情面而已。”安镜云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回答道。
“希望当真是如此。”凤九挥挥手。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身份,她也懒得再多说废话,转身就走。
“告辞。”
干净利落,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和之前的关切与絮叨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令安镜云不禁感慨,女人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两句话的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本想叫住那正在离开的人,可转念一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虽然常年隐居岳安谷,但并不是那种不通世务的人,见凤九在自己说穿她身份后态度一下子变得冷淡,就知道自己果然捅到了火药桶。
虽然早就知道一旦说破的后果,不过,这火药桶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没有炸得天翻地覆,只是火信“滋滋滋”燃了一截儿,就再没了下文,倒也让他不免意外。
凤大小姐果然不是普通女子啊……
他仰头感慨。
半晌,才“啊”地一声,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她的飞星剑,忘记约时间了……”
“啊?”
刚踏进安陵郡主府花厅,凤九就叫了一声。
“我的飞星剑,忘记约时间去取了……”她懊恼地抓抓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小岳安王果然名不虚传,仅仅只凭自己叫了两声“元彦”,就推断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确实不简单!
凤九心想。
只是……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北夜,难道当真就像他说的那样,是碍于塔合儿母亲的情面?无论怎样,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无妨了。
不过,还是要抽个时间去北夜驿馆一趟,将自己的飞星剑取回来才是。
说实话,凤九并不是很想去见安镜云。因为他总会让她情不自禁想到元彦,长时间面对着一张酷似元彦的面孔,凤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那张脸,会让她不知不觉地沉溺下去,沉溺到那曾经拥有过的快乐时光中去。
可是脑子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元彦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凤九脸色也不禁黯然下来,幽幽叹口气。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在透过安镜云,看着回忆中的爱人;虽然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把安镜云当成是元彦的替身,但心里却总是在不安地躁动着,让她到安镜云的身边去,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元彦那样……
“……娘?娘……”耳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童音,凤九连忙收回思绪,循声看去。
“元钧?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她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元钧的头,笑着问道。
“娘,您回来的时候,没有遇到塔塔姐姐吗?”元钧倒是睁大了一双眼,讶异地问。
“塔合儿?没有啊。”凤九困惑地摇摇头:“出了什么事吗?”
“唔……塔塔姐姐说,晚上要设宴招待娘、何将军和另外一位客人。”元钧眨眨眼,边回想边回答道:“她问您在哪儿,楚先生说您出去了,她就也出去找您了。”
“设宴?”凤九皱起眉来。
这塔合儿又在玩什么花样?
“那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凤九话音刚落,花厅入口就传来塔合儿娇滴滴的声音:“现在回来了。”
两人连忙扭头看去,却见塔合儿花枝招展地走了进来,笑嘻嘻地开口:“原来阿九姐姐比我还早回来啊。”
“只是出去散步而已。”
凤九并未将遇到安镜云一事说出,若无其事地隐瞒了过去。
塔合儿闻言一笑:“哎呀,我打算晚上设宴好生招待阿九姐姐,一尽地主之谊,如今离天黑还早,阿九姐姐就好生歇息,晚上咱们不醉不归,定要尽兴!”
“那就先谢过郡主了。”凤九微微低头回礼。
塔合儿却以袖掩口笑起来:“阿九姐姐怎么还叫我郡主?没得生分了,就叫塔塔吧,也显得亲热些。”
“……也好。”凤九略想了想,就从善如流。
塔合儿转身正要离开,凤九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顺口问道:“对了塔塔,晚上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客人吗?”
“有啊。”塔合儿一双妩媚的桃花眼都笑得弯成了月牙。
“是谁?”见塔合儿这样儿,凤九倒好奇了。
什么客人能让北夜魔女欢喜得眉开眼笑啊?
“小岳安王安镜云。”
“……”
还真是兜来兜去又撞到一堆了啊!
“啪嚓!”
椅子的扶手顿时被凤九捏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