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会如此轻易的就从何弼手里溜出来,大大出乎楚羽意料之外。
若论交情,他和何弼的交情岂止“有来往”三字所能形容的?简直就是孽缘!孽缘!
那王八蛋做事不按常出牌,向来出人意料,也难怪楚羽会沉着一张面孔,警惕不已了。
但既然何弼肯放他们出城,管他是不是计,能离开得越远,对他们一行人来说就越安全,当下哪里还敢多停留?唯恐横生枝节,一路马不停蹄飞沙走石,沿着官道狂奔。
只苦了那些不知就里的轿夫和乐手,莫名其妙跟着跑,跑得气喘吁吁半死不活,唢呐吹得就跟快断气似的,要不是都穿着娶亲用的红色吉服,只怕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哭丧的呢。
一直来到处小树林,远远的看不见城门,也看不见高站在城墙上的何弼了,队伍才慢慢地放慢了脚步,凤九和元钧也同时长长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被发现了呢!”元钧睁大了眼睛,拍拍心口,典型小孩子的动作,显得十分可爱。
凤九何尝没被吓得脚软?
刚才何弼忽然收敛笑容大叫“来人”的时候,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认了出来。
毕竟何弼缠了楚羽那么久,扳着脸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看光了,一副色中恶鬼的垂涎相,虽然楚羽一张脸搽得跟个白粉墙似的,但是也难保不会被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不过……既然何弼开口放他们出城,应该是没认出来吧?
凤九不敢确定的心想。
仅存的一点记忆里,自己似乎没和何弼打过交道,但直觉也认为这人不好惹而且难对付!
也许是猜到了凤九此刻在想什么,楚羽走到她身边,揭起喜帕一角,对凤九道:“那家伙最会玩儿阴的,小心为妙。”
“你和他认识?”凤九听出了楚羽话里的言外之意,忍不住问。
楚羽嘴角抽搐两下,“算……认识吧……”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道。
……什么叫算认识?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至于这样吞吞吐吐的吗?
凤九不满的斜了楚羽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直觉,凤九老觉得楚羽有很多事情瞒着她。
到底自己在失忆前做过什么?
到底眼前的这三个人,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是自己关系亲密的人?
毕竟自己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别人说什么,也只好听什么,至于真假,倒暂时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能肯定一点,自己的确是在被人追捕!
从何弼的反应,还有楚羽等人紧张的反应来看,西炎在追捕自己,这事儿是丝毫不掺假的,如今和楚羽等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于情于理,都该好生配合才是!
凤九脑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也不能怪她起疑,实在是楚羽这“丈夫”出现的太莫名其妙,被西炎追杀的也太莫名其妙,再加上失去了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心里怎么都觉得别扭。
更何况……
楚羽的言行里,也太多可疑的地方了……
短短时间内,凤九已经想过很多,越想越是生疑。
楚羽哪里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的对慧心道:“虽然离了城,但依旧在何弼的势力范围之内,我们还是要步步小心。”
慧心点点头,自去付钱给那队娶亲的队伍。
他们四个人虽然不是成亲的,但这些轿夫还有吹啦弹唱的乐手,可全都是百分之百的普通老百姓,不过付钱演一场戏而已,如今他们已经出城,自然银钱两讫,各不相干,也免得连累了这些在乱世中混口饭吃的普通人。
慧心刚打发走无关的旁人,楚羽就从树后窜了出来。
趁着刚才的功夫,他已经换下了凤冠霞帔,擦去了脂粉,恢复了男装打扮,虽然是普通布衣,白色的衫子,但依旧掩不住那股骨子里透出来的风华与妩媚。
而一旁,慧心拿着寻常服饰过来,要帮凤九换上,凤九怔了怔,连忙问楚羽:“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别问。”楚羽半眯着眼,就回了俩字儿。
凤九眉一皱,还想再问,但马上醒悟过来。
楚羽正不lou痕迹的冲着她使眼色。
不过是离开了城而已,并不算就安全了,西炎的追兵随时都会出现,哪能现在就放松警惕?
被慧心拉到树后去换下了新郎喜服,凤九这才发现,慧心给自己换上的,依旧还是男装,不由得讶异。
似乎是猜到凤九在疑惑什么,楚羽悠闲的声音从大树前方传来:“暂时还要委屈你扮男人,以免节外生枝。”
想想也对,凤九就没再吱声。
跟着楚羽改走山路以避开追兵,山势陡峭,不多会儿马匹就无法通行,只能kao双足继续前进。
楚羽凤九等人还好,元钧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一路兼程,早就撑不住了,小脸刷白,额头上冷汗直流。
凤九眼尖,见元钧实在走不动了,连忙叫住楚羽停了下来,然后关心地问元钧:“你还好吧?”
元钧一张小脸苍白,累得直喘气,冷不丁听见凤九问自己,居然吓了一跳,仰起脸来恭敬的回答:“我……我还好,还能走的。”
凤九皱起眉。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元钧口口声声叫自己“娘”,但和他之间的关系却总觉得十分疏远。元钧在自己面前恭敬顺从的过分,哪里像自己的“孩子”?倒更像是对自己有种畏惧感,轻声细语的,唯恐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而且,让凤九介意的还不止这个!
按照楚羽所说,他是自己的“丈夫”,而元钧是自己的“儿子”,那么元钧就该叫楚羽爹才是,但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见元钧这样叫过楚羽?
他对楚羽的称呼,一直都是叫的“楚先生”,尊敬,却不亲近。
虽然自己不止一次看见过楚羽利诱元钧叫自己“美人哥哥”,可惜小家伙不买账,依旧一板一眼地叫“楚先生”。
多处疑点看来,这个自称是自己老公的楚羽,只怕才是最可疑的人物了!
凤九正思绪万千,耳边突然传来楚羽嘻嘻哈哈浑没正经的声音。
“小钧钧,你叫我美人哥哥,我就背你走。”
凤九听了差点没晕倒。
到了这个时候,楚羽那人妖包子原料依旧不忘勾引小孩!美人哥哥?没叫你人妖叔叔就不错了!
凤九二话不说,一把揪住楚羽衣襟就开始磨牙:“难道不叫你美人哥哥你就要丢下他不管了?亏你也是大人,还和和小孩子斤斤计较!”
“哎呀,人家开个玩笑嘛~~~”楚羽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小九你太紧张了啦!讨厌!这样会长皱纹的哦!”
“……”凤九默默地松开了手,然后扭头问慧心,语气严肃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我可以谋杀亲夫宰了这包子原料吗?”
慧心沉默着缓缓摇头。
那边,楚羽被凤九明显针对自己而来的杀气视而不见,笑嘻嘻地弯下腰,将元钧背了起来,同时嘴里还是不忘讨便宜。
“小钧钧,还是美人哥哥好吧?你看,都不惜消耗自己的体力背你哦,你要记得美人哥哥哈!不能忘了人家哦!”
元钧趴在楚羽背上满脸黑线。
被楚羽这么一打岔,原本紧张兮兮的逃命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四个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行去。
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小山谷,不远处是一条岔路,楚羽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始终对楚羽怀有疑心,凤九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相当留意,见他停了下来,于是问道。
楚羽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望着不远处的岔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会儿,才回头对凤九道:“要从此处去边关,有三条路可选,一是走官道,但是如今路上都是西炎兵,搜查严密,是走不通的,那就只有眼前的两条路了。”
他抬手指向左边的岔路口:“走这边,从万仞峰翻过去,绕过平原,就能到边关和你爹凤将军会合,但要花上至少一个月。”
“那最后一条路呢?”凤九皱眉问道。
“是的。”楚羽指了指右边的岔路口,“这条路直通月牙谷,但路途险恶,绝山依谷,更有猛兽毒蛇无数,是处绝险的所在,人迹罕至,出名的死路。”
听楚羽娓娓分析,凤九斜眼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打算带着我们走月牙谷吧?”
楚羽笑吟吟地开口:“置之死地而后生,正因为月牙谷是死路,西炎的追兵才最少。”
一想也确实如此,凤九倒也没反对。
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听起来有点道理。而且,后面西炎追兵虎视眈眈,前面路途未卜,若是走官道,光是应付潮水也似的西炎兵就应接不暇了,而走万仞峰的话,时间消耗太多,实在不行,想来想去,也只有月牙谷是唯一的选择。
听到月牙谷如此凶险,元钧的小脸早青了一半。
“有……有毒蛇?”小家伙战战兢兢地问。
楚羽这次倒爽快,干脆地点头:“而且很多,据说月牙谷中有处地方,就是传言中的蛇窝,被毒蛇咬到的人都会全身发青溃烂而死哦。”
元钧大概比较害怕毒蛇,听见楚羽这样说,干脆整张脸从青变黑,趴楚羽背上一只手死死拽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在随身的小挎包里使劲摸,掏出几颗红色的药丸来。
“这是能防山间瘴气的药。”他一人分发一颗。
凤九拿着药丸狐疑地犹豫不决,可楚羽看也不看就扔进嘴里,还饶有兴致地对着元钧开玩笑:“真的能防瘴气?那遇到毒蛇怎么办?你这个小庸医,别乱治哦!”
“我……我才不是庸医……”元钧弱弱的低声抗议。
可惜楚羽根本就没把元钧的不满放进眼里,扭头对其余人道:“月牙谷多艰险,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凤九依旧捏着那颗药丸没吞进嘴里,带着怀疑看向楚羽:“既然月牙谷艰险,难道就定要硬碰硬,不能避其锋芒?”
听见凤九这样说,楚羽突然咧嘴一笑。
那笑容十分之欠扁,像是对方的问题在他意料之中,又像是早就猜到了凤九会有疑问,更像是成竹在胸,早就有了完全的计划。
“当然不能硬碰硬!要真是贸贸然进去月牙谷,不用西炎动手,我们自己就是去送死。”他一张脸笑嘻嘻地,调头看了看前方的岔路,然后对着凤九笑得一脸jian诈。
“月牙谷是出名的绝路死路,可并不代表月牙谷两边的山峰也是绝路死路。”
“……”听了楚羽这话,凤九突然有种想踹他的冲动。
这家伙早说不就好了,干嘛之前可着劲地渲染月牙谷有多可怕多恐怖,搞了半天根本就是在忽悠她!
虽然凤九觉得自己也不算是那种一板一眼正儿八经的人,可眼前的这个楚羽,明显性格更加恶劣!
一面爬山爬得挥汗如雨,凤九一面在心里默默盘算。
等找到机会,一定要好生揍这家伙一顿!
虽然自己失忆了,虽然关于楚羽的事情基本上都想不起来,可有种感觉是一定确定而且肯定的,那就是自己的失忆,一定和他拖不了关系!只怕根本就是这包子原料一手造成!不然自己为什么总有种想揍他的冲动呢?
唔~~~手好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