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它们来,就怕它们不来!”
说这话的是里维。 他如今虽然有马骑,但路易斯他们三个军人自有不容轻蔑的骄傲,已然不肯服侍两位傲慢的小姐,许多杂务就落到了他头上。 另外虚弱的阿尔泰娅.埃伯洛克女士还带来了许多琐事,这一切,令他赶路赶得十分辛苦。
他恶狠狠等盯着森林莽莽的深处,神情隐约有几分狰狞。
待到一起检查拒马等物的几拨人各自走开了,康拉德低低嗤笑一声:“它们又不傻,怎么会来。 ”
韦恩守在幸运红石的篝火前,刚刚啊唔一大口咬掉小半张爱妻牌烙饼,正愉快地卖力咀嚼,闻言眼睛一瞪:“你说谁傻?!”
查理正好在琢磨里维的“真实身份”,两条眉毛绞在一块儿。 韦恩闷雷似的嗓门突然响起,他顿时被吓了一跳。
奥狄斯胡乱坐下来,一边抓了张饼子,一边推了韦恩一把:“咋呼什么,没说你,看你把我们的小伙子吓得……”
韦恩瞅瞅查理,挠着头不好意思地憨笑;查理瞧瞧他,也忍不住莞尔,摆摆手示意没什么,照旧在韦恩旁边坐下来,吃晚饭。
尤里坐到查理另一边,同时老觉得眼前这场景眼熟得古怪。 想了半天,想起他刚到北郡时,和查理两人间相处的样子,不由摸着下巴在心底里一个劲犯嘀咕:
——这家伙,不会一向就喜欢笨一点傻一点的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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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尤里想个明白。 凯尔已经从路易斯、阿特里他们那边回来。 同时带回来地,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那位女士的情况有点恶化,似乎不太妙。 ”招呼上奥狄斯,又和查理商量:“您也去看看?”
事关人命,查理就不怕麻烦了。 他当即应声起身,同时不乐观道:“我只会做几个药剂,恐怕没什么用……”一边说。 一边想到了大车上的四具棺木、湖畔镇最危急的那几天里所见的牺牲与死亡,顿时陷入了沮丧。
尤里已经默不作声地跟着站了起来。 见状不着痕迹地搭上查理的肩膀,用力按了按。
温热地手掌、坚定的力度。 查理扭头望向尤里,目光落入他湛蓝明亮地眸子里,感觉好了一点儿。
凯尔吁出一口气,耸肩道:“尽力就好。 如果我们不行,只要她能撑到镇子上,也就没事了。 ”
康拉德笑笑接口道:“是啊。 算上今晚。 还有两天。 有莎拉小姐在,问题应该不大吧。 ”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与其说洒拖乐观,不如说有点儿漠然。 查理隐隐察觉,有点儿明白又不太明白,抓下尤里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牢牢握着没放,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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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泰娅.埃伯洛克女士被安置在最大最好的帐篷里。 说起来,她除了清晨醒过来一小会儿之外。 并没有别的好转迹象。 众人会诊的这会儿,她就昏迷着,脸上毫无血色。
凯尔到时,路易斯和阿特里已经看过了女士的伤口。 阿特里皱着眉:“我没能消除她地诅咒,但至少成功压制了。 刚才的检查表明,它的确不曾恶化。 那么。 为什么她会一直昏迷、高热?”
路易斯低声道:“我想,不仅仅是诅咒魔法的缘故。 她恐怕感染了疾病。 ”
莉莉立刻反对:“您什么意思?我们一直把她照顾得很好,每天更换绷带!”
路易斯看了她一眼,简短道:“单纯清洁伤口并不能避免感染,还需要草药或者法术。 ”
阿特里问莎丽:“您给她用的是治疗术吧,祛病术呢?”
莎丽的脸色微微苍白,眼下有眼影:“是的,每天我都尽量给她施放治疗术了。 祛病术……”说到这个,她低下了头,因为惭愧而羞红了脸。 声若蚊呐:“我还不会……”
阿特里将目光投向布鲁诺与凯尔他们。 布鲁诺和凯尔均是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查理知道治愈药剂的配方,但还没尝试过。 只能跟着沉默。
一旁,卡兹克斯,也就是那个在凯尔地盔甲上撞昏了自己的地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用地精语嘀嘀咕咕:“可恶的小姐,讨厌的小姐!呜呜呜,讨厌的小姐!”
他尖细的嗓门听起来凄惨又可怜。 查理离得最近,被吵得受不了,低声呵斥他:“哭有什么用?闭嘴。 ”
卡兹克斯自顾自嚎啕大哭,查理只好恐吓他:“小心让小姐听到,把你扔出去!”
这话一出,卡兹克斯立刻闭嘴。 他瞪着两只凸凸地大眼睛朝莉莉和莎丽那边瞄了好一会儿,确定两位小姐没在注意他,才按着胸膛放下心来。 又拿腔调怪异的通用语,小心翼翼问查理:“您听得懂我说话?”
查理生怕他又开始大哭,勉强点了点头:“能听懂几句。 ”
不想卡兹克斯一下子抱住了查理的手臂,委屈地仿佛受虐的小媳妇找到了娘家人一般,用发音呜呜咽咽的地精语说个不停:“呜呜呜,她们说卡兹克斯是色狼!卡兹克斯不是色狼!卡兹克斯照看救命恩人!尽心尽力、尽心尽力!”
……
救回阿尔泰娅.埃伯洛克女士的那晚,两个年轻人早早离开了现场,所以有些情况他们并不清楚。 这会儿听卡兹克斯好一通哭述,查理才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卡兹克斯受雇跟船从纳菲瑞提湖出发,驾船逆流北上。 希望能够在西部荒野找到新的矿石资源。 不料他们地船却在经过峡谷时遭到了袭击。
他当时慌不择路,逃入东边的森林,也就是暮色森林。 虽然免去了成为奴隶的命运,却在广袤地森林里迷了路,几度差点丧命。 用光了身上所有“伟大地地精发明”后,束手无策,差点成了野狗肚子里的肉。
恰好阿尔泰娅.埃伯洛克女士带了一小队守夜人离开镇子。 进行一桩需要保守秘密地重要调查,遇到了危在旦夕地卡兹克斯。 从那几只野狗嘴里救下了他。
卡兹克斯无处可去,请求收留。 夜色镇需要各色人才,阿尔泰娅身为埃伯洛克公爵的继承人之一,具有不错地政治眼光,当然不会拒绝。 可惜在其他守夜人眼里,卡兹克斯除了是个爱摆弄奇怪机械的绿皮地精,就是一个一心钻在钱眼里的偏执狂。
本来这样也没什么。 大家各过各的就是。 不料在回程的途中,他们撞上了反常的狼群。
阿尔泰娅.埃伯洛克女士先受了重伤,难以行走。 她厉令手下几个守夜人带着重要消息逃回夜色镇。 而那几个手下在忍痛放弃阿尔泰娅之后,把怒气发泄到了卡兹克斯身上,一致决定丢掉这个小累赘。
卡兹克斯只好沿着原路奔回去。 他回到树洞里时,阿尔泰娅已经不太清醒了。 不知为什么,那些狼发疯似地追着离开的守夜人。 卡兹克斯用掉了身上最后地“伟大发明”,侥幸逃过一劫。
再后来。 就是尤里和洛克敲树洞。
人虽然获救,但阿尔泰娅受伤的位置暧昧,又有贵族身份,是公爵的继承人之一。 而一行人中,凯尔、路易斯等人全是平民男性。 这样子,虽然身为职业军人、身为经验丰富的冒险者。 他们都能老练地处理绝大部分外伤伤口,但毕竟均不是正式的医师,缺乏一个名正言顺的专业身份,在为埃伯洛克女士处理伤势这件事上,也就不好太过主动。
事情本就已经比较尴尬了。 而莎丽和莉莉当时眼见一大帮男人看热闹,耳听不入流的取笑调侃,受了刺激,态度十分坚决,格外强调身份差异、性别差异,自从救回阿尔泰娅.埃伯洛克女士开始。 一应事务。 都不准别人沾手。 连本来照顾阿尔泰娅的小地精卡兹克斯,也被拎到了一边。
所以。 会落得如今这样,固然因为阿尔泰娅伤势复杂,两位小姐地“努力”,也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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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兹克斯哭得直打噎,也说得累了,总算安静下来。 查理舒了口气,瞧瞧帐篷最里边病人消瘦的脸庞,暗叹一声。
这边,不知之前说了些什么,凯尔拿出了四个治疗药剂:“希望她能撑到镇子上。 ”
莎丽跟凯尔和布鲁诺请求:“您们想想办法呀?”
凯尔叹了口气,摇摇头:“如果只是外伤倒还好……诅咒加感染,我们恐怕无能为力。 ”
“无能为力?!是想置身事外吧?!”女人嗓音高,莉莉的声音在这一瞬格外尖刻,“用不着您假惺惺,这点东西我们还是拿得出来的!”
阿特里勃然大怒:“莉莉!”
凯尔霍然站起来,张张了嘴要说什么,目光盯在对方中级法师才能拥有的袍脚绣纹上,最终捏紧了拳头强自咽了下去,一转身猛然xian起帐门出去了。 奥狄斯一把抄起那些治疗药剂,狠狠剐了莉莉一眼,跟着蹿了出去。
查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见幸运红石的人已经愤然离开,连忙跟上。 如果不是有尤里,他慌里慌张地,差点被帐篷门绊了一跤。
两个年轻人身后,布鲁诺不急不慢地站起来,盯着莉莉冷笑一声:“瞧我这记性,之前是谁说半吊子地功夫不管用,别让那些个臭男人占便宜的?哦,现在情况不妙,我们反倒能有办法了?”
他大本营在夜色镇,不像凯尔他们在湖畔镇,也就少了许多顾忌。 说完冲阿特里一点头致礼告别,施施然走出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