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港口，顾浩宇独自一人走向了最后一辆游艇，看着甲板上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停下了脚步。犹豫了片刻，又走上前去。

“听说你这趟又要去马来西亚，”顾浩宇双手插兜，面朝大海，淡淡道。

顾严仰头看了他一眼，低声嗯了一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顾浩宇主动问道：“新闻的事，你都看到了吧。”

就在不久前，顾浩宇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宣布了自己同性伴侣的身份和姓名，这就好比把自己的婚姻昭告天下，更是间接阻断了别人的非议，甚至没有给顾严挽回的余地。

顾严没说话，始终很安静。

“昨天我接小天到我家里住了，”顾浩宇继续道，“庄心妍回她家去了，她父亲的公司也终止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不过没有关系，稻城现在，只要我开口，没什么不能做到。以前你总是把我掌控在你的手下，现在，轮到我决定你的命运了。”

“好久没见小天，还挺想他的。”顾严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缓缓道：“其他的，都随你吧。”

“你以为故意这样我就会上当吗？”顾浩宇恨声道，“顾严！你别给我装作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你别忘了，当初就是因为的你的自私自利，才会让母亲到死前都不能安宁！”

“你知道吗？这七年来我忍辱负重……每当看到你那张丑陋扭曲的脸时我有多想撕碎它！”顾浩宇愤声道，“你别跟我提什么大道理，也别给我讲什么为了我……我知道，不过我不会原谅！”

“有些事情，它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了，就算我再怎么想斩草除根，也忘不了……”顾浩宇说道，“我这辈子……都忘不掉母亲满身血迹的样子……”

凉风习习，轻轻刮过顾严苍白的鬓发，他紧闭的双眼终于慢慢睁开。

“我一直都很讨厌后悔这个词，”顾严说道，“总觉得凡事都是因果循环，祸福相生，所以即便知道有一天会这样面对你，我也未曾觉得后悔，只是……人这一生，真的……很难不后悔。”

“年少无知，等到老了才知道。”顾严酸涩道，“那并非只是一段简单的可以磨灭的过往。对于你的母亲，我的妻子……我只能这么说，在我有生之年她是我最爱的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当我有悔意，有愧疚的人。”

后悔，这个在顾严口里始终难以开口的词，如今被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心底反而瞬间轻松了许多。

顾严满目疮痍，不知是解脱的愉悦，还是对于过往的愧疚，眼角掉下了一滴浑浊的泪。

顾浩宇的母亲，他的第一任妻子，也是他都初恋，伴随他度过高大学中青涩时期，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拿出了自己所以财产资助他创业工作。他想要回报给她，所以才得知她重伤无救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要竭尽全力把合同拿到手，他要想她证明，他们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成功了！

可是终究还是错过了。

于是他想方设法让顾浩宇继承家产，这是顾浩宇应得的，他和她唯一的孩子。即便他在外面还有很多野孩子，可是最终都比不过顾浩宇的血缘关系。

顾浩宇站在顶峰，就好像，她也站到了顶峰。

这是顾浩宇第一次见到顾严落泪，时隔多年，这也是他第一次愿意跟他正视母亲的话题。

夏风微凉，顾浩宇的心脏却渐渐转暖。

“年纪大了，”顾浩宇看着他，说道。“就别瞎折腾了。”

说完，转身离开。

顾严一愣，随即扭头看着顾浩宇。

渐渐的，微凉的风被滚烫的泪水暖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