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十分钟婚礼(1 / 1)

邓铁梅传奇 刘兆林 1462 字 9个月前

邓铁梅与苗可秀商定的婚礼日子是12月28日。

日军招抚计划破产并被杀死六个招抚代表及20多日本人质后,恼羞成怒,一方面在凤城修建“六烈士”陵园,大肆宣传“建国(伪满洲国)六君子”的事迹,同时集中兵力对邓铁梅所部进行大规模“围剿”已有月余,自卫军发祥地不少据点被日伪军占领,部队伤亡很大,尤其时值严冬,处境十分严酷,因此,邓铁梅更觉婚礼有必要如期举行。不料,26日那天,侦察大队忽然报告,有一大股日军刚刚开进自卫军发祥地之一的文家街宿营,那里歼敌地势有利,建议邓司令乘敌立足未稳之机,立即发起突袭,如行动迟缓一天,代价会加大一倍,而取胜的可能性则会减小一半。若下决心打,27日深夜,部队必须开赴文家街一带山地,婚礼日子就得改变。

邓铁梅一经深思认定的事,是轻易不变的。他皱了一阵眉头说:“28日办喜事不能放弃。文家街歼击日军更是喜事,也不能放弃。我非让日本鬼子在这天献出几条命来贺喜不可!”

27日与28日临界的零点时分,自卫军营地风歌雪舞。

邓铁梅任校长,苗可秀任教育长,张玉姝任文化教员的自卫军军官学校会议室里,证婚人兼婚礼主持人苗可秀宣布:“请新郎邓铁梅、新娘张玉姝起立!”

全副武装却貌似父女俩的新郎新娘从前排站起。

苗可秀:“一拜日寇‘围剿’中阵亡的全体官兵!”

两人向烈士灵位深深鞠躬拜过。

苗可秀:“二拜即将出征的全体将士代表!”

两人转回身,深深鞠躬拜过。

苗可秀:“新郎新娘对拜!”

两人相对敬军礼代拜。

苗可秀:“我代表全军将士作证婚讲话,一祝邓司令反‘围剿’早日成功,二祝邓夫人早生贵子!下面先请新娘讲话。”张玉姝:“我向大家保证,生儿生女都当抗日自卫军!”苗可秀:“请新郎讲话!”

邓铁梅:“我向全军发誓,抗日不成功,邓某便成仁!”

以上程序/总共不到十分钟,苗可秀便果断宣布:“邓铁梅、张玉姝婚礼完毕。现在,请大家随新郎新娘一同出发,让我们在天亮之前急行军赶到文家街,用枪声炮声当爆竹,庆贺我们邓司令的新婚大喜!”

嘴含喜糖胸怀仇恨的3000人队伍,冒着冷酷无情的风雪,分头急急向文家街奔去。

邓铁梅连日劳累加风寒侵袭,肠子又蛇蝎啃咬般疼起来,他不得不下马蹲了一会儿。紧随身边照顾他的张玉姝婚礼时就知道他肠炎又犯了,出发时让他服粒大烟土止痛,他不肯。现在她伸手摸摸新婚丈夫的头,一额冷汗。军情紧迫,张玉姝不得不又摸出一粒预备好的大烟土丸,悄悄塞给丈夫。邓铁梅连忙咬牙站起来,悄声说别让战士们看见,又说已向苗可秀表示过戒大烟土了。张玉姝说文家街一仗事关重大,主帅有病打不了胜仗啊,打完这仗她一定陪他好好戒。

一股寒风夹雪灌进邓铁梅衣领和嘴里,把他噎了一下,他只好接过张玉姝递给的救命烟土,假装吞了,其实丟在雪里了,然后翻身上马向队伍前头赶去。

文家街在哨子河北岸,是凤城通往自卫军发祥地之一尖山窑的必经要道。村后有一道大岭叫红花岭,岭上树高林密,便于部队隐蔽调动。邓铁梅率领的3000人队伍,分三路向红花岭进发。28日黄昏,文家街西南的制高点山头已被他们占领。邓铁梅和战士们一同沿着溜滑的冰道向山上攀爬,不时摔倒,浑身外面是雪,里面是汗,一停下来反而冷得发抖,所以只能不停地爬动。

邓铁梅登上制高点向下一望,文家街清清楚楚落人眼底。满街炊烟已弱,日军驻地也都静悄悄的无人走动了,显然都在吃饭。他一声令下,分布山头各处的迫击炮、轻重机枪突然一齐吼叫起来。埋伏在山下的大刀队和附近支援来的大刀会人马,也突然喊着杀声向事先侦察好的日军住处冲去。大刀队几天前在一次伏击战中刚刚砍掉一名日军少将大佐的脑袋,士气正高得生死不惧所向无敌,所以此时吼声惊得500多日伪军慌乱地扔了饭碗,纷纷爬上房顶、墙头、山包和坟包,死命还击,有的直接和大刀队展开了肉搏。

厮杀不到一个小时,天就黑了。日伪军躲在黑暗中,附近又多是民宅,为减少民众损伤,自卫军只好慎重使用火力。

夜间更加寒冷,双方都只能一边活动身子防止冻伤,一边作战。

等到天亮,邓铁梅突然又组织一次大冲锋,把活着的敌人通通逼到村外的红花岭上。这下敌人反而居高临下了,集中火力向冲锋的自卫军猛烈射击,自卫军一时伤亡很大,不得不停下来,轮番隐蔽冲锋。

反占了制高点的日伪军看清了自卫军围攻人数有几千人,自知伤亡较重难以取胜,便抽少部分火力佯装坚守,其余悄悄逃走,但留下了50多具尸体和几十马车军需物资。

苗可秀率领的学生大队发现大部分敌人向尖山窑逃去,便紧追不舍,又打死几个鬼子。追到离尖山窑五六里时,空中忽然出现三架敌机前来轰炸,学生军迅速躲进树林。敌机低空朝他们俯射,有一架竟低得几乎碰到了树梢。学生军一阵乱枪,竟把敌机打跑了。但是敌人马上有大批地面增援部队赶来,苗可秀才收兵撤回文家街。后来才发现,有架飞机被射中要害,坠落在一片树林里了。

真是惊天动地的大喜事啊:大刀队砍死一名日军少将大佐!步兵队用轻机枪打落一架日军飞机!邓铁梅喜不自胜,高度的兴奋使他忘却了难忍的肚肠疼,立即决定亲率3000斗志正酣的队伍,乘胜进击。部队只休整一天,30日夜晚便向尖山窑发起了进攻。

邓铁梅亲自到前沿阵地督战,苗可秀则亲率学生军大队冲锋在前,第二天拂晓就攻人尖山窑镇。镇内驻守的只是伪军,激战几小时便弃镇而逃。东北民众自卫军的发祥地,不到一月便失而复得,这喜讯,像被击落的日军飞机又振动翅膀并挂了日军少将大佐的脑袋四野飞翔着。一时间,原来在尖山窑、小汤沟、周家堡子、老平顶山一带被打散的自卫军又纷纷从各处山林集拢起来,四处进击敌人,迫使日伪军不得不收缩兵力,撤出这一地带。

——历时一个月的反扫**,也使自卫军损失惨重。部队由扫**前的一万五千余人,减少到5000余人。部队战士除战死、受伤溃散的以外,冻死、饿死的很多。一次,大扫**的日伪军把邓铁梅麾下的李海山部600人围困在老平顶山上,冰天雪地,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上有敌机轰炸并撒传单劝降,下有密集炮火封锁射击。600将士坚守六昼夜,最后弹尽粮绝,但没有一人举旗投降。第七天,整座大山再也发不出一点儿人声了,敌人进山搜索,在一片山谷里竟发现400多具纯粹因冻饿而僵的尸体,那些僵尸,有的相互拥抱着,有的相互挤压着,有的单个蜷卧着,有的甚至钻在雪窝里,身上并无一处枪弹之伤,硬是生生冻死的,但手中刀枪都紧攥着。他们惨烈的身姿,令日伪军将士无不惊叹,有的甚至偷偷脱帽致敬。为此,重新收复尖山窑一带之后,邓铁梅特意借庆祝胜利之机,召开了一次追悼大会。他和新婚如夫人张玉姝,双双披麻戴孝,带领全体官兵向阵亡烈士跪拜致哀,而后又率自卫军将领集体朝天鸣枪数百响,以气壮山河之势抵消日伪当局祭悼“建国(满洲国)六烈士”活动的影响。这些,都被苗可秀亲自动笔写成诗文传单,让政训处广为散发。当时的日伪《爐京时报评价说:“邓部死灰复燃,恐东部局势难平。”民间的《冻北》杂志则撰文说:“现东北义勇军,在日人铁蹄践踏之下,而未损失元气者,唯岫岩邓铁梅,因所处天险,兵火有助,日伪军相次战讨,终未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