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是个非常残酷无情的家伙,害得多少人苦不堪言,甚至痛不欲生,但有时它也可以成为严师,会培养出优秀的人。《想骑大鱼的孩子》这本书的作者赵凯,就是不幸用无情的手培养的优秀青年。当然,这样说时,我还是怀着深深的疼痛祈祷,上帝还是别叫不幸到处乱走,去培养什么人才了,尤其不希望谁因碰见了不幸而成才,不过是想为既已遇了不幸又逃不脱的人们说些慰藉与鼓舞的话,以帮他们战胜不幸而已。
赵凯实在是太不幸了!认识了他之后,我才明白,我青年时的不幸,真是算不了什么的。大前年,退休了的人民文学出版社著名编辑家何启治先生电话里跟我说,辽宁沈阳的辽中县老观挖乡后老薄村有个残疾小伙子,与他联系多年,写了许多稿子,虽未发表过,但已有了希望,嘱我能给他点帮助。一位退休老先生出于人性,毫无私心的话,我若不当回事儿,自己会良心不安的,便约上沈阳市文联的作家黄世俊,《芒种》主编张启智和辽宁作协创联部主任、作家李光幸,前往乡下去看赵凯。几经寻找见到他时,我们都被惊呆了。原来我只是一般地想象了他的不幸,以为他只是能起能居能走的肢体残缺罢了,哪想到他只能偃直地仰躺在炕上,不能坐,不能走,只有一双手臂可以活动,能够把书和稿纸捧在胸口仰脸读和写,有时由人帮助他挣扎着下炕来,也就是直直地站着,像直直地躺着一样。他读,他写,用各种各样的纸写下了几十万字的小说。难以想象,那些五花八门的纸上浸透了怎样的心血啊。更惨不忍睹的是,一间小屋子里,常年陪伴他这个只能直俚僵躺在炕上的残疾男人的,竟是另一个残疾男人,他的严重鸡胸罗锅上不了炕只能睡在一张矮**的哥哥!还有挂在墙上画里面的几个女人!那画里的女人都是绝色美女,但都是纸的啊!这强烈的反差刺得我心剧烈疼痛,至今那疼感仿佛还在心头。我当时就透彻地明白了,这个叫赵凯的魁梧英俊却除了躺着什么也不能干的小伙子,不学写作就啥也不能干了!那挂在纸上的美女还告诉我,也只有文学之美能拯救赵凯了!我同他谈史铁生,他知道。我同他谈张海迪,他知道。他还知道其他一些因残疾而创作的人。他见了我们这几个作家和编辑,喜得简直不知所措,仿佛见到天堂来拯救他的上帝。于是我们留下带给他的一些书、稿纸和无限的同情与疼痛,还留下由黄世俊、李光幸、张启智带上他那些稿子今后给他以指点和帮助的话,才沉重地离去。后来他常同我联系,我还通过当时任着沈阳市委副书记的刘迎初同志和沈阳市卫生局的李针红处长,帮他手术整治过一次残疾,术后我和李光幸到医院看他,他说能欠身四十五度角了,但还是坐不起来。对此他也欣喜万分,一再说写作水平和身体都在见好。可是不幸又一次接待了他。正当他写作有点进步时,黄世俊和李光幸两位大好人竟都因重病先后去世了。真是太不幸了!他们去世好久之后,赵凯才得知消息,他的那—大堆稿子没有了下落。我只好鼓励他在新起点上继续努力,并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直接给他些指点和扶持。赵凯是好样的,他不仅没有气馁和颓废,而是更加坚强和勤奋地钻研下去,还通过电脑网络为自己开辟了广阔的新天地,结交了一批新文友,使自己的生活和写作都有了新起色。让我欣慰的是,终于看到他的作品开始在一些文学杂志和报纸副刊还有网上一篇篇问世了。写亲情和人性的(〈母亲的手》《爱情的名字》《阳光中的乳香》《女娲的母亲》《农民节》等,都亲情洋溢,充满理想和人性的温暖与光辉,既有想象力和新意,又有很强的社会意义。尤其(〈母亲的手》等还在全国影响极大的《读者》等杂志转载,更为赵凯增添了信心和快乐。听说赵凯要出书了,还引起沈阳市副市长祁鸣同志的关心和重视,指示市残联领导过问此事,可见全社会对不幸的人们有多么的爱护。
我由衷为赵凯精神的升华和写作水平的提高而高兴。当他电话中请求我为他这本处女集《想骑大鱼的孩子》写序言时,虽然我也正有点身体方面的小不幸,还是心甘情愿地为他终于得到了大不幸给他送上的这份大礼而写了以上这些话。我也把这本作品集当作赵凯慰问我的礼物收下了。由衷祈愿他以后少遭遇不幸,多碰见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