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好像都得到统一的指令，全市各个学校都集中火力向老师开火。说教师都是培养修正主义苗子的人，全都应该徹底打倒，将来全换新人，说来像童话一般。这天，以我们班茄子为首的红卫兵们把老师都集中一起，让每个老师自报自己的家庭出身。凡是出身不好或有学生提名说某老师有问题的，就立刻拉到操场上批斗。老师们整天和几十名学生混在一起，批评教育，乃至偏激的话语是在所难免的，就像当父母教育自己的孩子，说的话难免句句都对一样。即或是正确的批评学生不理解，给你来个胡搅瞒缠，不是常有的事吗？茄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好多学生都以为如今天下大乱，报仇解恨的机会到了，就随意编条理由将自己的老师拉到操场，让他们站在烈日之下，说是维护革命路线，其实是解心中的不满。对这些人，我真的有些不满。那天，整个学校几十名教师中在操场上罚站的就有二三十人。

其中有一快临产的王敏老师因为曾向学生们介绍过邓拓的《燕山夜话》这本书，就将她打入牛鬼蛇神的行列。她明明在家休息，也将她强行揪了来。我想，那时候的人性都被狗叼走了，剩下的只有兽性。既然人没了人性，有的人就能想出了种种好多非人性的创意来。

当时已经怀有六个月身孕的王敏老师，站在那里被剪了头发。茄子说她有意吹捧邓拓的《燕山夜话》，思想极端反动，可倔强的王敏老师就是不低头认罪。当时的茄子还有其他的几个同学好得意啊，想出一个高招，你不服吗，强拉她站在凳子上低头，让你居高临下。当她被强行拉上去，好多善良的师生都捏了一把汗，担心会出事。果然不出所料，茄子一脚将凳子踹倒，他宣传说，这叫做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当他踹凳子时，我当时心里真的捏了一把汗，这要出人命的。在这千钧一发时，幸亏帅哥儿老师站她身边。他奋不顾身伸出双臂将她扶住，这才避免了一场灾难。结果帅哥儿老师的一只胳膊被压骨折了。事后很多老师和善良的学生们都称赞帅哥儿老师的善举，不然，真的会酿成人命。

我忽然想起一位名人说过，人若变成了野兽，比野兽还要坏，当人的那些粗野劣根性泛滥开来的时候，就难以制止向惨忍暴虐的方向发展。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