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才 (2)(1 / 1)

最三国第2卷 范军 1868 字 15天前

刘备带着他的万丈豪情乘醉而归,回到小招待所继续意**天下,刘表则像吃了个苍蝇一样在蔡夫人面前长吁短叹。蔡夫人当然是希望刘表杀伐决断的,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刘备不仅在鼾睡,还大模大样地咆哮了起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表想来想去,还是不愿拔剑而起。就像在此之前的无数次生闷气一样,刘表最后总能化解于无形——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在一个闷气与另一个闷气之间首鼠两端,最后活活闷死。这是刘表的宿命。他只能承受,不能反抗。当然刘表不愿杀刘备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不愿同室操戈。杀了自家兄弟在江湖上传出去是很没面子的,刘表不愿意做这样的人。

最后站出来杀伐决断的那个人是蔡瑁。蔡瑁连夜点军去小招待所准备结果刘备的性命,刘备却很狡猾地先行逃走了。在刘备的人生技能中,哭和逃是最重要的两项。实践证明,他屡试不爽。

但蔡瑁却打算将刺杀行动进行到底。他在小招待所形迹可疑的墙壁上写了一首形迹可疑的诗,然后请刘表移步去鉴赏。

刘表去了。刘表看到了。刘表愤怒了。因为墙壁上的诗,实在是气焰嚣张:“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川。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

刘表的剑拔出来了,发誓要在那条龙没上天之前斩了他。但是很快,他的剑又下垂了。这一回的刘表不是因为首鼠两端,而是想到了一个常识性的问题——刘备不是诗人。

对一个卖草鞋出身的劳动人民来说,让他写诗无疑是附庸风雅。这是无力的附庸风雅,因为任何一个人,想要附庸风雅,肚子里必须要有货。而刘备肚子里除了有万丈雄心外,并没多少货色。关于这一点,刘表深信不疑。

所以接下来,面对蔡瑁欲除之而后快的杀伐决心,刘表表示了谨慎的态度:“未可造次,容徐图之。”

历史的危局

蔡瑁气为之结。在蔡瑁看来,人世间的很多事情之所以不能圆满,都是“容徐图之”造成的,他决定宜将胜勇追穷寇,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一定要刘备人头落地。

蔡瑁的心情如此迫切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对刘备的仇恨源自于刘备对刘表说的那一句话——“自古废长立幼,取乱之道。若忧蔡氏权重,可徐徐削之,不可溺爱而立少子也。”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丧家之犬应该看清他人的脸色,认清自己是什么货色,再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否则,对大家都没好处。

于是一场新的阴谋悄悄诞生了。阴谋来自于一场光明正大的聚会——襄阳合聚。这是为了庆祝近年来谷物丰熟而举行的,刘表准备合聚众官于襄阳,以示抚劝之意。

事实上刘表并没有到会,蔡瑁准备邀请到会的那个人是刘备。蔡瑁在会上精心安排了谋杀刘备的行动,而所有这一切,刘表并不知情。

刘备也不知情。刘备只是隐约感觉到,这次合聚不太正常。因为他获得授权将代表刘表出面慰问九郡四十二州的官员,他刘备何德何能可以行此大事?所以凶多吉少。

张飞直截了当地对刘备说,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去它干甚?关羽则显得“老谋深算”一些。关羽认为刘备疑心病太重,上次酒后一时戏言,没把刘表吓倒,却把自己吓倒了,不划算啊。再说襄阳离新野不远,无故不去,反而显出自己心怀鬼胎来,惹得刘表生疑。

刘备便动心了。当然,真正让刘备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也要去襄阳走一走的是赵云的举动。赵云将率马步军三百人同往,确保刘备的安全。

刘备出发了。没有人知道这是一次危险的旅程,连赵云都无可奈何。因为一到目的地,他手下的三百人便被蔡瑁分化瓦解了。赵云自己被安排在另外一张酒桌上,身边坐满了蔡瑁手下的武将。

刘备孤身一人。他是一个人在战斗。甚至他不可能有战斗力。所有的一切都对他不利。整个襄阳东门被蔡和引军把守,南门被蔡中把守;北门被蔡勋把守。只有西门没人把守。因为不需要把守。西门外有檀溪阻隔,那是天堑,是人间车马不可能通行的天堑。

刘备坐在宴席上,就像坐在历史的危局中,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已无生路。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每一个人都可疑。他们是历史的同谋,被绑架者只有刘备一人,而刘表却依然在荆州首鼠两端,茫茫然不知所之。

刘备突围了。目标是西门。这是一个叫伊籍的人偷偷告诉他的。伊籍跟刘备说这个秘密时一声叹息:西门其实也不是生门,只是相对于其他三门来说,它不具有攻击力。与人斗太累,不妨与大自然过招吧。

刘备别无选择。因为他手下的千里马的卢已将他驮至檀溪边上,正准备生死一跃。檀溪是条大溪,有几丈阔,几丈深。没有人认为跳下去会有生还的可能。蔡瑁和他身后的五百士兵对此也持悲观的看法。他们甚至停止了追击,驻足静观一出人间绝唱的最后奏响。刘备则闭上眼睛,纵马一跃,等待命运对他的最后裁决。

水镜先生

跃过去了。命运往往是这样,在貌似走投无路的时候豁然开朗,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

刘备就来到了又一村。这是南漳地界,刘备策马而行,日将西沉,风景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就像刚坐完过山车松弛下来一般,刘备沉醉在一种难以言说的静谧中。

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夕阳西下时,一个人策马而行。一切都会过去,一切的障碍都不是障碍,只要能够放下。

刘备就放下了,短暂地放下了一切。他的勃勃雄心,他的那些挫折与失意。

一个牧童站在他面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他。这让他感到奇怪。接下来,更奇怪的事发生了:牧童认识他,称呼他为刘玄德。

刘备不知道,这其实是天意。因为一个叫水镜先生的人很快会浮出水面,与他面对面。这是深具历史意味的面对面,人生中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关于这一点刘备很快就明白了。

水镜先生是仙风道骨的。在这个世界上,仙风道骨的人都处幽而居。水镜先生也不例外。当刘备狼狈不堪地在牧童引领下去见水镜先生时,他惊呆了。

琴声。悠扬的琴声。在突起高音部分后嘎然而止。然后水镜先生施施然出场,惊鸿一瞥地说:“琴韵清幽,音中忽起高抗之调。必有英雄窃听。”

毫无疑问,这样的出场是惊艳的,起码在刘备看来是这样。因为他眼中的水镜先生松形鹤骨,器宇不凡,端的是方外之人的气质。

在刘备的江湖中,他很少看到这样的人物,只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水镜先生会在他的生命历程中扮演什么角色。

水镜先生没有亮出底牌,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指出刘备身边乏人的事实。这样的“事实”在刘备看来却是污蔑。刘备不服气地说,我刘备虽然不怎么样,可要说身边的人才,那是多了去了。文的有孙乾、糜竺、简雍等,武的有关、张、赵云,他们竭尽全力地帮助我,怎么叫作身边乏人呢?

水镜先生笑了,笑得很优雅:关、张、赵云,都是万人敌,问题是没有善用他们之人。至于孙乾、糜竺辈,白面书生罢了,不是经纶济世之才。

刘备想反驳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草堂之内,清气飘然。架上满堆书卷,窗外盛栽松竹,横琴于石床之上,余音袅袅。刘备置身其间,一时很有今夕何夕之感。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局外之人,方能参透局中之势。刘备想到了这一层,落寞感反而更深了。因为,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啊!自己不是强势人物,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一般,到哪里去找寻济世之才辅佐自己呢?

水镜先生提到了两个关键词:伏龙、凤雏。水镜先生说:“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但是伏龙、凤雏究竟是何人,水镜先生却打死都不说。他只是颇有深意地看着刘备,一脸安详。刘备有如被天雷击中,似有所悟终未能悟。他呆站在历史的谜局里,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夜晚对刘备来说是终不能寐的夜晚。一切都很安静,一切却又嘈嘈杂杂。刘备恍然间明白了,人世间最大的噪音不是来自大自然,而是来自自己的内心。心静,则万事静。可世间人事碌碌,有几人可以心静无虑呢?刘备一声叹息。

下半夜将睡未睡的时候,刘备真切听到了敲门声。是找水镜先生的。

一个被水镜先生称为元直的人自称刚从刘表那里回来,很有明珠投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感叹。水镜先生也认同他的感叹,说“公怀王佐之才,宜择人而事,奈何轻身往见景升乎?且英雄豪杰,只在眼前,公自不识耳。”

刘备听了,当下心里一阵狂跳——英雄豪杰,只在眼前——这是在说我刘某人吗?莫非这个被称为元直的人就是水镜先生说的伏龙、凤雏两人中的一个?

他几乎要跳出去现身了。但是,没有。

因为一旦跳出去,他就不是刘备了。刘备行走江湖几十年,太知道进退之道了。什么时候该出人头地,什么时候该韬光养晦,他拿捏得非常得当。

这个夜晚好不容易过去了,刘备以为,收获会在天亮时。天亮之后,水镜先生会将元直先生隆重推出,而他所要做的,只是笑纳罢了。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事都没发生。水镜先生继续颇有深意地看着刘备,一脸安详。他似乎永远要这样看着刘备,却不想有所作为。

刘备忍不住了,只得自己有所作为。他向对方打听昨天夜里来的那个人是谁,现在到哪里去了?水镜先生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味地“好、好、好”,令刘备那个焦急和怅然若失。

这次的邂逅是以遗憾告终的,刘备最后一无所获地回到了新野。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一无所获,毕竟刘备知道了两个符号:伏龙、凤雏。刘备隐约觉得,这是两个影响他今后命运的符号,前提是他必须得到他们,起码是其中的一个。不过对于这一点,刘备的信心并不足。人间不如意事常,他刘备何德何能可以功德圆满呢?

所以,还是随缘,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