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分三方急掠而至,总数共十四各,每个人都摘掉皮风帽以免影响耳目的灵活,露出面目易于分辨,的确没有阴雷使者在内。
李平平在刺杀三绝秀才之前,对铁血门曾有深入研究,认识好些主要人物,但这十四个人中,他一个也不认识。
劲敌阴雷使者不在,他将三只小酒杯塞入怀中,双手徐伸活动数下,吸口气行功百脉,阵阵阴禁诡秘的气氛蓬勃涌发。
他那双焕发着奇异幽光的大眼,会产生令对方寒颤恐怖的感觉。
似乎,他不是属于这人世间的活人,而来自不可知世界的异类鬼物,虽则仍然身有人的形态,但给予人的感觉却是可怖和阴橘的异物。
十四个人先后涌到,人多气势壮,虽然感觉出他缓慢移动的身影有妖异不测形态,但已无暇思索细察了。
要活的!从正面冲来,挥舞着狭锋刀的人大叫:“老三,你带人进去捉妖女……”
叫声中,狂野地冲剑,刀光疾落。
这一刀迅若闪电,颈雄刀猛,根本就没有活口的打算,叫声意在让对方斗志松懈而已。
刀光骤发一半,李平平的身形象流光般,从刀下流泻而入,贴身了。
一记顶心肝可怕极了,肘到人倒。
身形斜闪,神乎其神地到了第二人的右后侧,顺势扭身一掌反劈,击中第二人的后脑,如击瓜实,掌及人向前栽伏。
第三个挺剑前冲的人,连人影也没看到,背心便挨了沉重的一击,呃了一声冲倒在八尺外。
一冲错,便倒了三个人,仰一扑二,倒下去略一挣扎便失去知觉。
打击快如迅雷疾风,但劲道皆不足以致命,反正挨了一下就失去抵抗力,人数上的优势很快便消失了。
第四个人位置偏左,失去攻击的目标惊骇中倏然转身,刀随身转搜寻李平平的踪影,眼角瞥见有异物出现移动刀还来不及升起,耳门便挨了一劈掌,立即摔跌出丈外失去知觉。
另一组五个人,刚冲至门阶便碰上愤怒冲出的三妖神,夺去剑交叉飞舞,八支剑幻化满天雷电,飞旋狂舞缠斗十分激烈,剑相交所发的震鸣入耳惊心。
四个人似乎在刹那间行后倒地,可批发另一组涌来的五个刚折法冲来的人,惊得心腿俱寒,不约而同骇然止步,三剑两刀差错落前举,却不敢冲上。
李平平脸色铁青,在眼中的异光更为幽遂惊人,双脚微挫缓慢地挪动,双手也怪异地开合升沉,身躯缩小,移动缓慢慢地挪动,双手也怪异地开合升沉,身躯缩小,移支缓慢,目光在五个人对手徐徐游移,真象一上窥伺人间隐秘的世外精灵。
五个高手,竟然失去扑上的勇气,三两刀,不敢攻击一个手无寸的对手。
李平平徐徐游移着逼近,身形突然一晃,一声惊叫,第一个人被这一晃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扑上,狂叫声中转身狂奔。
五个人有四个反应最快,逃得也最快,第五个人刚来得及转身,后脑便挨了一掌,向前一扑,起不来了。
摆平了六个人,赤手空拳予取予求。
一声惊叫,一个挨了花神一剑伤肋的中年人,震飞了出四尺丈外,摇摇欲倒,好不容易稳下马步,百忙中利用机会向四周察看。
不着倒好,看了只惊得心胆俱寒。
六个被摆平的同伴象是死了,其他的同伴无影无踪。
身左丈余,伸着手用幻现幽光的怪眼,狠盯着他的李平平,象一头作势扑上的猛兽,状极可怖。
他魂不附体,快要精神崩溃了。
一点不错,真具有虎或豹扑向猎物的形态。
“黑……豹……”他狂叫,以为自己的叫声,大得足以让全京城的人可以听到。
事实并非如此,咽喉的肌肉,因惊恐过度而发僵,所发的叫声恐怕连他自己也听不到。只是感觉出自己已经发出警告的叫声而已。
刚要举剑,眼前人影压倒,印堂挨了一臂掌,立即仰面便倒。
从此,这位仁兄便成了白痴。
因为李平平已感觉出他叫出黑豹两个字,他便注定了这辈不能再说出任何事了。
三比四,从五比二平手转变,二妖神占了上风,把四位高手逼得八方游窜。
李平一不再加入,背着手在外围旁观,目光不在游斗的七个人身上,虎目不注搜索附近可以藏人的地方,极有耐心地留意一切动静。
他不信阴雷使者怕死,只派党羽前来而置身事外。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敝开的阁门内。
透过阁门,隐约可以看到园桌的一侧,看到炭火的暗红色光芒。
从怀中掏出那三只小酒杯藏在巨掌内,顺手拾起一把对方遗落的剑,他绕斗场,用耳、用目、用心灵、用感觉,留意有的声息和异动。
罡风掠过凋零的花木,发出阵阵动人心弦的风涛声。
七个激斗中的人,刀剑气破风撕裂的声浪了也十分惊人。
事实上,他锐利的听觉已被扰乱的。
“哎……”又一名使剑的中年人,被石神柏翠玉一剑砍断了右臂。
他终于登上门廊,距门一丈二尺左右。
身后,已听不见激斗声。
三妖神拦不住武功差不了多少的三个人,被他们见机逃掉了。
断了右臂的人也在踉跄飞奔,背影仍在不远处的月门洞附近。
三妖神娇喘吁吁,在不远处柱剑向他的背影瞧,不胜惊讶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觉得这种缓慢轻柔的移动十分可疑,忘了胜利后向他招呼。
“二姐,他……他在干什么?"石神拉了拉木神的衣袖,不胜诧异地低声问。
“不知道,只是……的确古怪。”木神说不出所以然来:“象……象是……”
“他为何不直接进去?”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木神摇头苦笑。
“笨!他发现屋内有警。”花神不愧是三妖神之首,已看出端倪。
三女左右一分,悄然掩近门廊的两侧。
阁门是六扇同一型式的雕花屏状门,其实只有中间两扇可以开合,上半雕花部分,内壁已用半透明的桐油纸所糊实,完全隔绝寒风吹入。
三女已上了廓,隐在屏门外侧。
临时脚手的人,能达到心意相通合作协同地步,是十分难得的事,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配合一致,反应的快慢很难恰到好处。
三妖神这时的表现,居然达到心意相通境界。
隆然大震,两女伏地一脚扫出,踢毁了外侧两扇屏门,门板崩裂。
同一刹那,李平平身形向前一扑。形影俱消,象流光般贴地射入门内,经过近两尺高的门垠,他的身躯柔软得象无壳蜗牛,更象一条蛇,贴门垠上端略一起伏便消失在门内了。
头滑入的刹那间,手中剑向右后侧化虹南飞。
若有若无的形影,继续滑进。
更神奇的是,半途折了向。
“呃……’门后传出的闷叫声,剑贯入蹲伏在门后的一名中年人胸口,人被震倒,右手剑抛落,左手撤出三枚五虎断魂钉。
同一刹那,贴地的淡影穿过圆桌下,圆桌外翻顷倒,火焰一闪,桌上的火锅和酒菜杯盘一团糟。
同一瞬间,三只小酒杯破空疾射。
同一刹那,三枚奔雷钻从门的左侧飞出。
“笃笃笃!”三枚奔雷钻贯穿寸丰厚的圆桌面,力道消失了。
“呃……呃……呃”冲出的两个人影,脚下大乱,在原地踉跄打旋。
变化太快,所有的变化似在同一瞬间发生。
三妖神急抢而入,看到两个打旋的人,哀叫一声砰然摔倒,作临死的挣扎。
两人之一是阴雷使者花重光,印堂嵌入一只小酒杯,另一只在咽喉碎成状片嵌入。
另一人的胸口心室要害,也嵌入一只小酒杯。
门后右侧,被剑贯胸的人仍在扭动。
李平平站在后侧的有桌后,右手仍扶住桌面。
地上,炭火散了一地,酒菜也碎杯盘也散了一地,嵌火被食物浇的怪味仍在。
三枚力道已失的奔雷钻,在李平平的腰间反震,跌下在他脚下,桌上的三个经寸破洞清晰可见。
“老……天爷……”花神惊骇地叫:“你……你居……居然在……在同一刹那间,把……这三宇内顶尖的高手一起毙了,这……怎么可能?”
“姐,死尸可不是假的吧?”木神倒抽了一口凉气:“李……李兄,你到底是……是人是鬼?我……根本不知道你是怎样进……进来的。”
“青天白日,我……我决不可能眼花,你……你练成了地行仙,是吗?”
“少废话,赶快拾夺,务必在他们大援赶到之前离开,愈快愈好。”
李平平无解释,急急催促。
“我去收拾。”石神急急奔入室内。
“好……好可怕的暗器。”花神拾起一枚奔雷钻掂了掂重量:“四丈内势如奔雷,禅功罡气一声即破,无坚不摧……”
“假使他不是对我有戒心,加入党羽中向咱们围攻,咱们四个人,最少也有两个去见阎王。”
这家伙一生中,所发射的雷钻从没落空。
李平平也有点毛骨悚然:“面对面拼搏,我还没有必胜的把握。”
“李兄,你怎么知道他在屋内埋伏。”
“凭常识和经验。”他简要地说:“斗心机,他差了那一分半分。”
“我慢慢地移动,等于是增加他的心理压力,压力与时具增,我已经胜了一步。再加上你们的合作,淬然反击,我又胜了第二步,十分侥幸,下不为例。”
“还有下次!”
“我的意思是,没有冒险的必要。”他笑笑说:“只要咱们退走,他就会出来追逐的,犯得着冒险闯他的埋伏吗?这种笨事找不会再做了,象我这种人,决不许犯任何丝毫错误,今天我却明知故犯,能幸胜也是天意吧!"
“是为了我们而宁愿冒险吗?”花神情不自禁疾迷地偎入他怀中。
假使他领三女退走,阴雷使者必定出而追逐,那么,他也许不会受伤,三女如何?死两个或三个都死?花神说中了他的心意。
“快走吧?不然就为不及了。”他不作答复,温情地轻拍怀中的花神肩背:“你们必须尽快逃离京都,远走高飞愈快愈好。”
“你呢?"
“先一起走。”
出朝阳门越朝日坛,进入东郊,就算有人追来,也追之不及了。
石神在前面领路,除了走路的姿态和身材之外,四人的外观已难辨男女了。
三女不再穿引人注目的白狐裘,四人都穿了羊皮大祆,风帽掩住面目,冒着罡风急走。
穿走小径,到达一座小农庄,绕至庄侧,拉开一座粮仓的大门,四人钻入闭上的仓门。
“你们怎么来这里?”李平平讶然问:“是谁安排你们在这里藏身的?”
“宫夫人。”花神说。
粮仓不在,没有余粮存积,却必成可以住宿的房舍。
铺厚厚的麦秸作垫,盖几条厚毛毯为床祷,居然有棉被和暖枕,显然三女曾经在这里逗留过。
“天龙地虎都在积极暗中招搅人才。”
木神进一步解释:“但深怕遭到路家门家的嫉妒,实力太过庞大难免遭忌,所以在城外安排了不少住外,安顿来投的各种英雄。”
“如果合乎他们的条件,再安顿在城内。我姐妹在这里,曾经住了五天,三度会晤宫夫人,才改在城内安顿。”
“哦!原来你们是有意投奔他们的。”
“也不尽然。”花神放下行囊,拉他在褥上排排座:“我们不想留在京都,答应替他们罗致泰山、艾山的山东豪霸,替他们建山东地面的工作站,正在谈论有关礼聘的金额……”
“且慢!”李平平脸色一变。
“平平,怎么啦?”
“你所说的山东豪霸,不是指那些山里的强盗吧?”
“这……”
“是不是?”
“是的,还有城同的豪杰。”
“曹家父子是内官,无权在外地建工作站,也无此必要,是吗?"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
“老天爷!”
“你又怎么啦!”
“那……曹家有不臣之念?”
“什么叫不臣之念?”
“那叫造反,”他悚然:“年初石家造反,死了许多人。”
“曹家与石家本来狼狈为奸,石家败风,曹家当时并没表示反对,而且暗中支持。所以迄今为止,路家的铁血门一直就以曹家为监视中心,严防曹家谋逆。”
收卖山东豪霸,正是建立外援上策,穿心剑朱洛前往宣府,一定是联络宣府大同的边军作奥援。
“老天爷!你们赶快走!”
“哎呀!宫夫人有意坑我们!"花神骇然惊呼。
“不错,还不算迟。”
“她可恶!她不能这样对待我。”花神爆发地叫:“我们一介女流,造反对我们有好处?在江湖称雄道霸,我们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你们最好连在江湖称雄道霸的念头也及早放弃,你们不会得到什么的。哦!宫夫人会来找你们吗?”
“按理,阴雷使者被杀的消息传出,她一定会赶我们走的,也可能……”
“也可能杀你们灭口?"
“哎呀!”
“你们,走!”他一把揪起花神:“尽快远走高飞,而且近期内不要返回泰山元君下院。”
“平平你……”
“我挡他们一挡。”
“这……”
“晶黄,日后咱们江湖上见,后会有期。”
“平……平……”花神盈盈垂泪,扑入他怀中,发狂似的亲他的脸颊。
“没有情郎似水,妾意如绵的时间了,晶英。”他抓起包裹交给花神:“要快,三位姑娘!后会有期。”
“记住我。”花神恋恋不舍地牵住他的手往外走:“我……我会等……等你,李……郎……”
“后……会有……期……”他含糊地说,挣脱手一推花神的肩膀:“走!”
一个杀手的生命周期,是颇为短促的,通常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能支撑过十年而不衰,已经是非常幸运的杀手了。
阴雷使者任七杀门门主,幸运地任了十年,也许他身为门主,亲自出马的机会不多,所以任了十年,比他的前几任门主任期都长。
最后,仍然免不了败亡的结局,幸运的是,七杀门毁灭他却留得命在,而且多活了十年,终于死在李平平这位超绝杀手手中。
李平平已度过了八年杀手岁月,他知道杀手的生命周期是怎么一回事,人外有人,天外有人,谁也不敢保证他能永远保持机智与体能的最佳状况,总有一天会碰上更高明的能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都会产生意外的结局。
所以,他对生命并没有太多的留恋,对男女间的感觉看得开,一个杀手的心目中,情爱的份量比重是相当薄弱的。
今日相聚,明日天涯,这就是江湖男女,对情的一般性看法。
明日,李平平这个人可能不存在了,后会有期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酸涩。
追魂姹女费玉芬,这个与他具有同样气质的女杀手,曾经与他共同拥有一段情缘,一声后会劳燕分飞,李平平这个人便消失了。
现在,彼此美人分天一方,他心目中,已没留下那段情的形影。
目送三女的背影消失,他返回粮仓,脱下皮脱,解下腰间的大型革囊。
皮袄的夹层内,藏有又薄又软的豹纹衣裤和头罩,大型革囊中有两把短匕首和系靴鞘带。
脱掉衣靴,只留下中农犊鼻裤,穿上黑豹衣裤戴上头罩,威慑江湖的黑豹第一次白昼现形。
偌冷的严冬,这比纸还要薄的贴身豹衣,比赤身露体相去不远,他竞丝毫不感寒冷。
藏妥衣袄,他隐没在仓外的旷野里。
官夫人比预料的估计出来得快,随行的只有两个人。
这位在黑道中名号响亮,艳名同样远播的女强人,能胜任地虎盟的副盟主,可知她的声威受到地虎盟的重视程度了。
随来的两个人中,一个是她这一年来留在身边作伴的情夫,大名鼎鼎的毒手冰心甘贵,江湖七毒之一,恶名昭彰的黑道之豪。
另一个是年轻花信,脸蛋相当迷人的贵妇型女人。
三人都佩了剑,似乎没有带一大群人来灭口的打算,佩剑是迫在途中发生意外。
京都四家的人,在城内城外都以衣带兵刀。
仓内空空,无声无息。
“还没回来。”他向门外的两女招呼:“副座,要不要事先准备?"
“也好,”宫夫人入仓,向妇伴手示意:“金小妹,你费心些。”
“遵命。”金小妹应喏一声,取下腰间的百宝囊。
四角,插了四只紫铜管。
官夫人也着手准备,仔细地检查袖底隐藏巧妙喷管。
其实,隐藏在臂下的管状物,喷的作用并不大,而是以泄散的功能为主的工具。
“她们恐怕不会来。”毒手冰以行家的心态作判断:“即使能安全撤出城,也会迫不及待找地方避风头,或许致天黑之后,到曦春园找你。”
“她们会来的。”宫夫人信心十足地说:“这里是她们最熟悉的地方,决不会没有交代就远走高飞,何况她们知道我们仇视铁血门的人,只有我们才有力量包庇她们,所以一定会来这里等我们指示。”
“我们这样对待她们,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毒手冰心居然说出心不毒的话。
“那是不得已的事。”宫夫人似乎有点良心发现,叹了一口气:“甘贵,你知道我不得不这样做。”
阴雷使者是铁血门三大超凡入圣高手中,排名第一的极为重要的人物,铁血门群情汹汹,天娇殴良更是暴跳如雷,假使被他们捉住一个活口,咱们天龙地虎必定受到牵连,后果如何?”
“毕竟三妖神替咱们除去最具威胁的对头……”
“不让他们落在铁血门手中,其实是为她们好,为她们灭平分秋色受酷刑的痛苦,这是我们唯一能替她们做的事,不是吗?”
“叫她们远走高飞……”
“你知道铁血门可以有能力在天涯海角捉到他们。别说了,悄掩埋她们,我也很难过,事非得已,相信她们不会怪我的。”宫夫人的目光,落在掩藏在角落的一个喷管上:“天气太冷,我担心温神的断魂香不管用,万一引起她们的疑心,就得大费手脚了。”
“我不担心温神的断魂香,倒是对那位,与铁血门捣蛋的李不平,这人到底是何来路,总感到心中难安。”
毒手冰心在仓中往来走动,有点心神不宁:“名字就让人感到怪怪的,一听就全身不舒服,不平?谁对他不平了?这个人咱们只查同一些可疑线索,却又无法进一步追查……”
守在外面的金小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两人脸色一变急急抢出。
“怎么啦?”宫夫人急问。
金小妹的脸色,因惊怖而扭曲变青,右手掩住樱口,左手颤抖着向左前方,田中的秸唯一指。
“那……那边……”金小妹的嗓音全变了。
“那边什么?”
“鬼……鬼影……”
“碎!金小妹,你作大白天见鬼,你是愈混愈回去了。”宫夫人冒火地说。
“真的,我……我发誓,真的是……是鬼……”
“鬼呢!”
“老天!"毒手冰心也惊恐地叫,向另一堆玫秸一指:“黑糊糊的,真……真有点邪门……”
田野中空荡荡,有秩序地耸立着一堆堆麦千,旷野,枯划凋树零星罗布,后面,散落的村舍,仓房,牲口栅……零零落落视线受阻。
大白天,怎么可能闹鬼?
“你也在胡说,自相惊扰。”官夫人是不信世间有鬼的人,所以摆出教训人的面孔:“也许是三妖神来了,她们小心防范意外,所以躲躲藏藏藏……哎呀!"
这次,她也惊叫起来了,因为她也许看到了些什么足以让她心惊的事物。
一处土堆的枯草中,有个小小的黑糊糊物体,徐徐从草梢向上升,随即徐徐向外缩没。
“是野犬!”毒手冰心似乎松了口气。
三个自以为武功超凡的高手,被野犬吓着了,岂不笑话?可知他们都是心中有鬼的人。
他们就是抱着害人之心而来的,也难免抱有防备被人所害的戒心,风吹草动,自然而然地感到心惊。
正想重返粮仓,右前方不远处一处四五尺高的枯灌木,跃起黑身白斑,线条优美的豹影,双爪前伸,后爪伸张,轻灵美妙地跃起,悠然纵落出三丈外的麦垛分,入地倏然隐没,起落横空灵活美妙,无声无息,与其说是动物,不如形容为幽更更为恰当些。
“黑豹!"金小妹惊恐地尖叫。
“嗷……”豹吼声却从相反的方向传来。
毒手冰心第一个撤创,身形忽闪,隐身在不远处的木栏后。
“进仓去!"宫夫人叫,奔向仓门。
砰膨大震,仓门倒下,淡淡的黑影,贴墙根电射而来。
宫夫人反应超人,退射两丈外。
仓门口,黑豹蹲伏体形缩小,作势扑出,豹眼阴森的光芒令人心寒。
仓内设有断魂香埋伏,准备对付赶回来的三长神。可是黑豹不进去,反而堵在仓门口,把他们逼在外面,除了决战或逃走,已无法使用断魂香了。
宫夫人只感到澈体生寒,假使退慢了一刹那,很可能倒在豹爪下,黑豹是利用倒下的仓门扰乱耳目而扑出的,贴墙根纵扑快逾闪电。
“黑豹,有话好说……”宫夫人强定心神,举剑戒备急急地说。
“请他到下风。”奔近的金小妹低声叮咛,意思是要她使用袖底的喷管。
罡风阵阵,从左向右吹,左面上风仓房的墙壁附近空敞,移至左面高没有任何掩护,势将受到黑豹凌厉万分的无情攻击,毫无躲闪的余地。
毒手冰心突然出现在仓顶,从两丈高的檐口向下窥伺,只要向下一跃,就可迎头给予黑豹致命的一击。但凶险也相当,使命一扑落空,难逃黑豹的爪下。黑豹应该是讲理的人,宫夫人只好硬着头皮打交道,由乘机分黑豹的心,让仓顶上的毒手冰心,有充分的时间准确扑下地。
他们真不该心虚的,黑豹并没先攻击他们。
“你要说什么?”黑豹说话了,腔怪怪地。
“咱们冒犯了你吗?"宫夫人心中暗喜。
“没有。"
“咱们是你的花红目标?”
“如果是,你们早就死定了。”
“那你来找谁?”
“找你。”
“为何找我?”宫夫人心跳又加快了,被黑豹找上的,心跳加快是正常的。
“带你走。”
“黑豹,我要知道原因。”她沉声说,一旦无路可走时,她只好准备一拚了。
“而后自知。”
“你是一代之雄,不能不讲理。”宫夫人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天外流星宫夫人。”
“好,你知道我,可知你是有意找我的。我天外流星也是一代之雄,不可能任你摆布,除非你说出理由,然后才决定是否跟你走,不然,你我将有一场激烈的生死相拚,你威胁不了我。”
“我知道你天外流星武功超尘拔俗,你的毒流星,可以突然出现在五丈外对手的头上,以难以置信的威力杀人,你的声威,在江湖有极高的地位,所以我尊重你,以黑豹的面目与你相见。表示你我之间,将有一场势均力敌的激烈拚搏。现在,叫你的两个人置身事外,离开远一点,以免枉送性命。”
“你还没说出找我的理由……”
“咱们这些类型的人,找人不须要理由,你我是同类,请不必说一些不上道的话。”
“阁下……”
“我说过,而后便知。”黑豹蹲伏身躯,扭动了几下,猫向鼠物扑出之前,就会出现这种扭动形象:“我弄到你,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你杀死我,也不需要知道我的目的了。我是杀手,你应该知道杀手的规矩……”
毒手冰心终于发动了,势如鹰下,人缩至最小限,剑下伸有如青虹泻地,手和脚随时都可以在一剑走空时,再行雷霆一击。
按理,蹲伏的黑豹不可能知道有人扑下。
一声豹吼,豹向右翻滚,滚翻中淡淡的小刀光忽现急隐,真象灵猫打滚。
宫夫人配合得丝丝入扣的挥剑扑向黑豹,要将黑豹缠在下风处,让宫夫人有机会从上风喷施致命的奇毒,身剑合一扑势极为迅速猛烈。
显然,她们已看出毒手冰心完了,不得不全力一拚。
一声惨号,毒手冰心的右腿齐底胯而裂,近海底一侧的肌肉被切开,深抵胴骨,等于是腿断了一半。底胯被割开,必定伤及**,腔内的脏器向外挤,即使有神医华佗扁鹊在,恐怕也救不了他了。
毒手冰心惨号,丢剑,摔落,黑豹也一跃而起,落着死起者生,分别在同一刹那决定了。
金小妹行向偏了,因为黑豹是滚翻一匝再纵再起。
剑急剧折向,迎击从左前方扑来的淡淡豹影,反应已经快得无与伦比,金小妹的武功可能比官夫人差不多少,剑气极为强烈,内功修为火候精纯。
宫夫人不能使用喷管,罡风狂烈,任何喷出物皆一刮而消失毫无用处。左手一扬,她用上了威震江湖的毒流星。
这玩意儿聚合城球状,速度极快而且可以及达,出其不意射出,对手即使看见,也来不及躲闪,她通常会从对手无法看到的角度发射,所以形容为来自天外,光临泽手顶门上空,球状物无声自行爆散,弹出十二颗形如铁蒺藜,带有芒刺的星形淬毒暗器,象流星般下去,可以涵盖一丈方园的空间,极难躲闪。
这女人好毒,把金小妹也计算在内了。
金小妹反应超人,但仍然不够快,剑刚折向,黑豹已到了身左,铮一声短匕首轻搭剑身,双脚已到了她的腰腹,太快了,眨眼间已接触。
一声惨叫,她的身躯飞起。
黑豹则背部着地,一滚便窜出两丈外。
金小妹的背部,恰好撞上了郑来的天外流星,十二颗淬毒流星没有爆弹四散的机会,全嵌入她的体内,上体几乎成了蜂窝,摔落便断了气。
黑豹不见了,宫夫人也不见了。
毒手冰心吃力地在地上爬,一寸寸地爬,想爬入粮仓找地方察看伤势裹伤,伤处不是要害,短期间死不了,如果他知道伤势地必定知道救不了。
官夫人是很聪明的,他向村庄逃。
在旷野,决难逃过黑豹的追蹑,基本武功她并不差,决不可能与骤悍狂野的黑豹拚体能武功,她必须用一切有用的事物,以技术和智慧争取胜利的机会。
前面不足三十步,就是村庄最外侧的农舍的厢间。
正感到欣慰,墙根下豹影一起一落,姿态之轻灵美妙,简直匪夷所思,已完全没有人的形态,几疑是一头真豹在林间嫱戏。
“嗷……”豹影消失,才传出豹吼声。
她僵住了进退两难。
回头逃命,不可能逃出豹的追逐。
“不要逼我……”她咬牙大叫。
毫无反应,黑豹似乎离开了。
她感到身上好冷,甚至控制不住身躯颤抖。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不死心,继续大叫。
仍然没有反应,她真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绝望无助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一咬牙,采取了正确的行动,向前挺起胸膛鼓起勇气面对生死拚搏,不想叫懦夫向后逃命。
剑一升,她勇气渐增,左手扣了一个天外流星球,右手剑龙吟隐隐,一步步全神戒备,向农舍接近,身上寒气逐消。
二十步,十步……
纤手一挥,天外流星球向身后射出,她却向前急行两步,飞跃而起!
糟了!估计错误,以为黑豹必定已绕至身后,所以天外流星球向射出。
墙根下枯草一动,黑豹腾跃。
半空中接触,无可回避。
一声妖叱。人剑浑然如一,划空胜光华天娇,她掏出了平生所学奋力一击,挟雄浑的风雷强攻猛压。
黑豹突然不升反降,倒翻腾柔软如蛇,间不容发地从好的剑尖前疾降,翻腾时缩小如猫,翻了一匝左爪探,人已经到了她的正下方。
嗤一声裂帛响,她的厚绒制腰裙撕开了,夹裤也撕裂了,前行的气势消失,急降而下。
脚一沾地立即顺势下挫,不跃起反面伏进前滚翻。
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被黑豹料中,很不妙。
如果能滚进一匝,便可能到达墙根,上房或翻入院子内,便能利用房屋决战了,也可利用袖底的法宝,制造几成胜机。
刚翻出,双脚紧缩向上翻转,左裤裂缝的脚掌一震,被豹爪抓住了。
一声豹吼,她身不由己飞起,摔出。
“放……我—……马……”她手舞足蹈狂叫,剑仍然抓得死紧。
“砰!”听到身躯撞墙壁的声音,立即痛昏了。
她终于神魂入窍,被冻醒了。
“你……要干……干什……么?”她绝望地,惊恐地叫。
她知道完了,在劫者难逃。
这是一间简陋肮脏,堆满了破旧杂物的空房,她的双手被捆住,吊在屋梁上,双脚离地三寸,身躯悬不住摇晃转动。
腰裙不见了,破裤缝可以看到冻得发青的大腿肌肉,一点也不娇嫩冻人,冷得受不了。
眼前站着吓死人的黑豹,狰狞如鬼怪,一双阴森的怪眼睛幽光幻动,真可以吓掉胆小朋友的三魂。
黑豹身上武器,仅有双腿外侧的两把小小匕首,腰间,有一只小小的革囊,如此而已。
黑豹就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戴了绘成爪形的五指薄手套,不住轻轻揉动,真家玩弄双爪的小猫。
“想找你证实一些事。”黑豹怪异而带有鬼气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可怕。
“你……你少做梦!"她尖叫:“我天外流星一世之雄,象男人一样顶天立地,要命你就拿,别在这枉费心机。”
“是吗?”黑豹开始剥撕她的孤裘:“我有一千种方法要你招供,文的武的门门皆精……”
“我不怕你……”
“是吗?”黑豹撕开她的上身了:“我是离魂大法的高手专家,保证可以要你招出十八代家族中的所有狗屁事。但我不想用,我有的是时间,我要用你们天龙地虎,对付遭殃人犯家属的逼从手段,用在你这地虎盟副主人身上,看看是不是很好玩很有效。”
小衣和胸围子一破,她美好的胭体呈现在寒风中,逐渐泛白,变青,高耸的酥胸玉乳,不再可爱了。
“你……要……”她嘶哑的叫喊也不再动人可爱了。
“找黑豹对收到花红的目标,是十分尊重的杀人的手段也俐落仁慈,喉间轻划一刀一了百了,但对付仇家,我却是最凶狠,最残忍,最不择手段的屠夫,我保证比你京都四家,对付犯人的手段残忍一百倍,甚至一千倍;不信你等着瞧,保证不会令你失望。”
爪搭上裤腰,她要变成肉摊上吊着的大白羊了。
严冬季节,呵气成雪,滴水成冰,剥光了能支持多久?”
“你……你要知……知道什么?”她崩溃了,声嘶力竭喊叫。
“我要知道,穿心剑朱洛,带了多少金银下江南雇刺客?”黑豹玩弄着双爪,爪随时可以抓住她**的胴体上:“你可以胡招,但我会重复地盘问,直至你精神崩溃,不利润不说实说才算数。”
“他……他带了一万两银子,和……和四式珍……珍宝。在……在江南,再……再从南方微调了一万五千两开……开销。他获得授……授权,可以视需……需要微……微调三万两银子以内的金额!”
“晤!他还有良心。”黑豹说:“他总共付出两万两银子,中饱了三千两和四色珍宝,已经是相当公道了,应该受到尊敬。”
“我的花红是一万五千两,只收到一万,尾款五千不但落空,而目.送尾款的中介送了性命。宫副盟主,我该不该讨取我该得;尾款?”
“不关我的事……”她为自己辩护,为自己的生命挣扎:“我不知道其中情形……”
“闭嘴!你敢说你不知情?”黑豹抽了她一耳光:“我以黑豹面目出现,就是要证实你是知情,如果你不知,就不会心虚。我黑豹虽然是天地不容的杀手,但我不杀不该死的人,天下同道会证明我这种行为众所周知,不心虚就不会怕我,你甚至妄想杀死我,哼!"
“放……我—……马……”她不敢否认巧辨了。
“灭口是谁的主意?”黑豹追问。
“是……是飞云神龙汤……汤会主主持其事。”她不敢不招:“黑豹,灭口本来是正常的手段,你不能怪罪我们,执行的为人守秘,必须有灭口的打算。”
“黑豹也有对付灭口的手段,更有讨取尾款的权利,所以我来了。”
“阁下……”
“我是一个讲理的人,所以先礼后兵,我已经如约杀死了三绝秀才,我有权要求我应得的花红,我那位中介入死了,这笔债也该由你们偿付!"
“我负责向汤会主商量,补付你的花红尾款,以及一分赎罪的厚礼……”
“不,我要用我的方法和手段,讨取我的债。”黑豹开始割断吊绳,将她往壁角一推:“籍你这地虎盟副盟主之口,转告飞云神龙汤会主。”“你……”
“我找他,找穿心剑朱洛。”
“黑豹,听我说……”
“我不会听你的,黑豹复仇的行动,将石破天惊。从明天夜开始,黑豹即展开复仇行动。”
“黑豹,总该有解决之道……”
“也许有。”
“说出你的条件,开出价码来。”她急急穿回破衣取暖,居然有女光棍的气概。
“这样好了,我给他一天工夫,行动日期延后一天,她必须在后天正午,在朝阳门外日坛自杀。”
“这……”
“他如果不愿自杀,可以等我和他赌命。至于你们天龙地虎的人,必须远离这两个人,以免枉送性命。黑豹为复仇而战,与收取花红做买卖不同,做买卖不杀无辜,复仇时,任何人妨碍黑豹的行动,生死自行负责。”
“黑豹……”
黑豹走了,出门一闪不见。
消息传得很快,京都风雨满城。
要天龙会汤会主自杀,那是不可能的。
消息只传出一部分:“黑豹向天龙地虎挑战,逼汤会主自杀。”
天龙地虎怎敢将内情完全泄露?铁血门不打上门来兴师问罪才是怪事。
铁血门也在忙,忙着搜杀三妖神和李不平。
铁血门这次遭了无妄之灾,损失极为惨重。
上次三绝秀才被刺死,实力已一落千丈,再也找不到如此精明干练,武功超绝的领导人才。
这次,三大超凡高手中,排名第一的阴雷使者,却也阴沟里翻船,死在并不出色的三妖神手中,损失同样惨重,人才严重凋零,威望一落千丈。
由于人才凋零,实力不足,半年后秋初,曹家四大天王终于被铁血门的主子路皋,逼得走上忠国公石享的老路:举兵造反。
风大王昭武伯曹钦,愤怒地率领京营禁军,和天龙地虎的残余,杀人路家除绝铁血门勇健,亲自一刀砍下路皋的脑袋,提头挥兵向皇城进攻。
两年之中,京城两次叛变,城内城外血流在河,兵荒马乱烈火焚天。
天龙地虎的鹰犬,不敢再在外走动了,曦春园的戒备,加强了三倍。
铁血门的人,除了几个负责追查三妖神去向的人外,其他的人也在秘密严防意外,不久前黑豹杀死了他们的门主,这次虽然消息上说,黑豹改向天龙地虎寻仇,谁知道是真是假,假使黑豹心血**,又来找铁血门的晦气,又得出人命了。
城外,天一黑城门关闭,鹰犬们几乎绝迹,几个眼线也不敢招摇了。
燕京老店附设的燕京酒坊,与京都老店附设的京都酒坊,同是城南郊的有名的店号,卖酒也卖熟酒,天一黑,酒鬼们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