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熊元震送走了司马英,冲着司马英远去的背影淡淡一笑,回转店内,不久即行外出。
司马英率领健仆往回走,到了南面松阳门附近,远远的,便看到一处广场中,耸立着一根木柱,住上钉了长板架,白底黑字,写的是;嘉宾居。这是南昌府城接待陆路行商巨贾最有名气的客店,接待水路客人的旅店,则在章江门。
接待陆路商贾的旅社,前面必定有拴马桩、停车场等等,嘉宾居当然有这些设备,名气大,麻烦也多,嘉宾居龙蛇混杂,怎能没有麻烦。
一行人到了嘉宾居,店伙计接马上相,将客人迎入店门,司马某一行七人,每人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大革囊,昂然进店,直趋柜台前。
“交柜,黄金八千五百两,要一栋独院,清静些便成。”司马奖大声吩咐,看样子他在招摇。
店中所有的店伙和客人,全都吃了一惊,全用诧异的眼光,盯视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客官,小店委……委实担当不起这……这风险。”店主人脸色泛育的连连摇手拒绝。
“那么,独院可有?”司马英问。
“独院倒有,只是……只是……”
“不要只是,黄金不交柜,不要贵店担风险,领路。”
店主人无可奈何,只好喊来两名伙计,引客人往内院走,前进是大厅,独院在西面,须经过西跨院,西跨院的院门上,这时走出一个中年人,若无其事的往外撞,左肩膊有意无意的撞向司马英持革囊的右手肩膀。
司马英在两肩行将接触的刹那间,革囊也神奇的交到左手上,电光石火似的扭转虎躯,一把扣住对方的右肩。
快!快得令人目眩,扣住了,向下一锨。
“哎……放……放手……”中年人狂叫,屈一膝挫倒在地。
司马英冷哼一声,阴恻恻地说:“老兄,你应该将招子放亮些,俗语说,财不露白,在下既敢露金,岂是好相与的?告诉你,我叫司马英,如有风吹草动,在下要活剥了你,滚!”
中年人爬滚在地,司马英已率手下泰然入了院门。
大厅后有一名大汉,皱着眉向另一大汉问:“柏老兄,司马英是何许人?”
“不知道,大概是初出道的。”同伴答。
掌灯后,司马英第二次踏入大厅,直上二楼。二楼,是有钱大爷们寻乐之所,近二十到座头中,几乎满座,人声嘈杂,灯火通明,食客来来往往,大多是些体面人物。
这里所指的体面,与人的身份无关,要紧的是腰中的银钞份量,来决定他体面与否。
他直趋东首倚富的一副座头,那儿有一名店伙在守候着,杯筷早已摆好,见了司马英眉开眼笑搬椅相请。
司马英泰然坐下,袖底掏出一小锭黄金向店伙手中一塞,说:“贵店生意倒是兴旺,在下要请的人来了么?”
“雷师父已早到。”店伙哈着腰答。
“请他来,酒菜等会儿再上。”
“是,大爷。”店伙躬着身子退下了。
司马英放眼打量楼上的客人,脸上一无表情。
左首,是六名衣着华丽的中年商人;前面,是四名青年江湖人,穿劲装带着防身短家伙;右首,是七名老少,一个个大拳头粗胳膊,腰带上悬着刀剑,青色劲装,青布包头,眼中厉光炯炯,相貌凶猛。
所有的食客,也都向司马英注目,人声一静,不久又恢复了先前的喧闹。
西侧食座中,一个老年瞎子正在一名少女的牵扶下,向这儿走来,少女粗头乱服,但脸蛋清秀,大眼睛光闪闪,一手抱着琵琶,一手牵着老瞎子的左手,看年纪,约有十六七,身材十分匀称,上身的短棉袄仍掩不住她胸前的一双蓓蕾,看光景,他俩是卖唱的。
经过四名青年江湖人桌旁,隔邻一张食桌中有人低声说话了:“小丫头,不许你多管闲事,更不许乱来。”
那是一老一少,少年人五短身材,眉清目秀,小巧的琼鼻,猩红的小嘴,穿一身青夹袍,大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午夜朗星,衣下悬着剑,正用目光向司马英凝注。
司马英耳力通去,老人家语声虽低,他仍能听得真切,加以记忆力超人,略一思索便将两人的底子摸清了。他想:“原来是他们,小丫头大概不眼气,天下不大,十一年来第三次见面了。”
老的是奔雷掌雷威,假扮男装的小丫头是他的女儿漩姑,麻山八手仙婆的后人。司马英当然认识,看样子,小丫头输了两次,还想找第三次苦头吃。
卖唱的老小直奔司马英桌前,小丫头难下笑,敛推行礼,吐出流流营声道:“大官人,请赏小女子一次……”
司马英摇手阻止她往下说,淡淡一笑道:“姑娘的琵琶倒是出请名匠之手,不知可会弹奏《安魂曲》?”
“《安魂曲》?小女子不会。”少女粉须飞红,垂首答。
“那就免了,不耽误姑娘的生意。”说完,将一锭黄金塞入老人手中。
老人一连串道谢,小丫头深深万福,低声说:“谢谢官人厚赐,小女子铭感五衷。”
右首七老少中,一名生有一个酒糟鼻的大汉俊叫道:“卖唱的丫头,过来,那小子不要你,我要。”
司马英正要生事,以便将名号传出江湖,还有不到三个月的寿命,他必须趁早将消息传出,经酒糟鼻大汉一激,立即乘机发作。
他擎着茶杯站起,脸上泛起令人难解的奇异笑容,背着左手,举步向酒糟鼻大汉走去。
楼中人声倏止,所有的目光向这角落集中。
瞎子父女俩惊得面色发育,踉跄后退。
七名老少不在乎,神色自若,都用意似不屑的目光,轻蔑地用眼角向司马英轻瞥。
雷须始刚想站起,奔雷掌一把将她按住了。
瞎子父女俩退过七老少桌旁,一名半百年纪的勾鼻大汉,突然伸出一条腿,一下子便将小丫头绊得向后便倒。
“哈哈哈哈……”勾鼻大汉狂笑起来。
“呵呵呵呵……”七个人全纵声大笑。状极得意。
司马奖缓步走近,掏出一卷银钞向瞎老人怀中一塞,平静的说:“老丈,快走,离开这是非之地,少些银钞,略表小可寸心,老支可改行做些小本生意,胜似在酒楼中抛头露面生闲气受侮辱,快走,不必谢我。”
他目送一对可怜虫离开,嘴角现出令人难测的笑意,重新举步。
勾界大汉的右腿,“砰”一声踏出,正横置在司马英身前。
司马英笑笑,笑中有杀机涌出,说:“老兄,挪尊腿。”
“怎么?你支使在下?”勾鼻大汉怪叫。
司马英的虎目中,神光乍现,以无比凌厉的眼神,狠狠的盯视着对方,一字一吐地说:
“不错,好狗不挡路,挪开尊腿。”
“是狗腿。”另一桌的雷漩站突然尖声叫。
勾鼻大汉像一头被踩着尾巴的小狗,一蹦而起,怒叫着向璇姑冲击。
奔雷掌见事已闹出,不容退避,挺身而出沉声道:“老朽管了事,慢点儿,冲我奔雷掌雷某人来。”
勾鼻大汉被奔雷掌三字吓了一跳,站在那儿恨恨的向父女俩打量。
司马英走向酒糟鼻大汉,心说:“这丫头好怪,她竟反过来助我哩。”
他已到了酒糟鼻身前,冷冷的问:“老兄,刚才你骂谁是小子。”
酒糟鼻大汉大马金刀地安坐不动,撇撇嘴说:“骂你,难道你没听清,要不要再驾一声?”
“尊驾再骂一声试试?”
“小子……哎……”
司马英手上的一杯热茶,全没在大汉脸上,手法之快,迅捷无匹,手中用了三分劲力,大汉怎吃得消,狂叫一声,以手捂脸向后退,“砰”一声憧得食桌几乎翻了身,“乒乓”几声脆响,打碎了五只杯盘。
其余五名大汉同声大吼,站起来要抄兵刃,楼上顷刻大乱,麻烦大了。
司马英冷哼一声,手一抄长剑在侵,银虹疾闪,奇快地点在一名古稀老人的心坎大灾上,沉声道:“谁要在这儿撒野,他便会尸横五步。”
老人的手则按在腰上的剑把,便被司马奖的剑尖点在胸前,倒抽了一口凉气,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怔怔的注视着胸前冷电四射的剑锋发呆。
这瞬间,南首人丛中,突然飞出一道淡淡芒影,袭向司马英的右胁。
司马英左手从剑下向右一探,伸出两指扶住了芒影,原来是一只钢镖,他转过镖头,冷笑道:“在这儿在下不便杀人,但却不能任令发镖人逍遥法外,打!”声出镖已脱手,快得几乎令人难以看到。
“哎……哟……”南首人丛中响起惨叫声,发镖的家伙右肩窝银芒闪闪,像已人肉三寸左右。
司马英徐徐收剑入鞘,说:“诸位,咱们不能在这儿打扰别人的酒兴,如果不死心,明日在南下的官道上见,我,司马英,正带着近万两黄金南下袁州府武功山,良机无多,来吧。”
说完,踱回自己的座位,所有的人,皆被他那冷静的神色和神奇的拔剑手法,以及发镖的惊人奇速所震撼,不敢再出头自讨没趣。
近梯口处一张食桌上,站起一个青衣大汉,但见三道电芒从他袖底飞出,吼声也随芒而至:“小子别卖狂……”
声未落,三道电芒在司马英挥手之下,同时不见,那是三支袖箭,全部在司马英的掌心内。
司马英徐徐举手,阴森林的说:“阁下,你是站在那儿死呢,还是逃命而死?”
食桌中共坐了五个人,五个人见司马英似乎并未移动,便接住了三支奇疾奇猛的袖箭,知道遇上了硬点子,脸色大变。
有一个说:“退!明天再说。”
五个人全向阶梯口倒退,七名老少也变色离座。
发射袖箭的人,撤下了单刀护住身前,脚步沉重向梯口倒退,眼灼灼注视着司马奖作势扔出的右手。
“接着!”司马英叫,右手一扬。
发射袖箭的人向有一闪,扭头便跑。
司马奖并未将抽箭扔出,等手将伸直,袖箭方从掌心飞走,沉喝亦出:“还你,着!”
发射袖箭的人刚逃抵梯口,正向下纵,三道电芒已到,两支打在右琵琶骨上,一支在左琵琶,一声狂叫,人向楼下滚去。
司马英坐下了,朗声说:“如果不是在闹区,杀你们如同踏死几只蚂蚁,毛手毛脚的人最好不必打黄金的主意。”
不久,店伙计领着一个干瘦老儿到了。
司马英含笑站起相迎,举手向右首座位上引,说:“雷师傅请坐下谈,在下特请师傅到此一叙。”
雷师傅行礼告坐,笑道:“司马公子定然不放心人手不能如期赶到,老朽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朽定然不会误事。何况公子爷已先将三月工资一次预先付清,伙计们怎敢稽延?准三天后就到,公子爷,有关当地的木石工人,是否已先安排好了?”
司马英先向店伙叫:“上菜。”
接着向雷师傅笑道:“木料早已购妥,大批工人已进行采伐,石工亦已在袁州府等候,待在下一到,立即入谷兴工琢磨石料。
雷师傅对房舍草图,不知尚有什么疑问么?”
“呵呵!毫无疑问,据老汉看来,全部工程只须两月便可完竣,工人共有五百之多,也许尚可提前。”
“在下已付三月工资,以三月为期,如提前一天完成,则多发一日工资,雷师傅,如果能提前一月,定多发工资三月,至于雷师傅方面,一百两黄金略表寸心。”
他们在谈论梅谷天心小筑的工程。
奔雷掌愈听愈心惊,低声向女儿说:“江湖将掀起血雨腥风了,我们最好不卷入。”
“有什么大事发生了?爹。”被姑问。
“听口气,这人定然是武功山梅谷主人,游龙剑客司马文课的爱子司马英,他在作重建梅谷天心小筑的打算,二十五年之约未到,怎不掀起风波?”
“爹,我们前往武功山走走,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丫头,你除非答应不出头生事,去也未尝不可。”
“女儿不找他就是。”
“你找他也没有用,游龙剑客的后人,功力自不等闲,你无法占上风的。”
第二天,七匹健马出了松阳门,飞骑南下。
DDDDDD市汉镇,是府南一处大镇,再往南,便是丰城县界。
这座大镇南面,有一处三岔路,东走绕州府,东南下抚州府,西南至丰城,经临江,袁州两府出湖广,由于是交通要道,所以是江西境内最早建置的十五个巡检司之一,叫市汉巡检司。
已牌正,七匹马冲过了市镇,马不停蹄直奔临江府,越过三岔路口,但见水汪汪的稻田一望无涯,春雨足,但还未到插秧时节,清明刚过了三天,还早着哩。
官道在稻田间转折,不时被一些村庄和竹木丛所挡住,远远地,便看到一座小村前有人影晃动,犬吠声急促而躁急,不时可看到一些野犬四处乱窜。
司马英举起左手,七匹马逐渐缓蹄,他剑眉略皱,说:“罗管家,记住。”
“主人请吩咐。”罗管家在马上欠身答。
“不管发生任何变故,你们皆不能插手。”
“难道说,有人抢夺金囊,也不过问?”罗管家讶然问。
“是的,让他们抢夺就是。”
罗管家知道主人的脾气,耸耸肩苦笑无言。
马徐徐进入村庄,怪!近了反而看不见半个人影,人都躲到何处去了?
慌惶的野大吠得更厉,八方奔窜,所有的村舍,似乎都空阂无人,门窗闹得紧紧地,真怪。
马儿出了村南,向西南一折,穿过一座树林。
“林中有人,你们等着,我先走。”司马英说,一夹马胁,马儿向林中冲去。
林缘一株大树上,距地五尺处剥掉一块树皮。有人用木炭在上面留下两行字:“南昌追魂剑沈百霸,当年袭谷巨寇之一,略效微劳代君行诛,可将其名号列于亡魂碑之上,恕不留名。”
司马莱驱马接近树下,用马鞭拂掉树上字迹,自语道:“不是我亲手所殊的人,不够格名列亡魂之碑。”
他驱马人林,向后发出一声长啸,罗管家与同伴即驱马跟人,众人心中一紧。
路两旁,共有九株树干下有人,为首一个年约古稀,斗鸡眼大蒜鼻,满脸皱纹,浑身是血,被人用木钉钉住双肩和两膝关节,钉实在树干上,胸前开了一个大十字,伤胸骨而不伤内腑,但肩窝上两枚木钉粗如鸡卵,想救未克嫌晚了些,这家伙仍在微微喘气,气若游丝。
另八个人中,赫然有在嘉宾居楼上的七老少在内,另一个是女人,半老徐娘,地下堆了一堆断刀断剑,八个人都未死,但肩上的两枚木河已要了他们半条命。
司马英跃下马背,到了古稀老人身前。大声问:“朋友,你是追魂剑沈百霸么?”
他晚声音大,直震到耳膜深处。老人强纳一口气,睁开斗鸡眼,眼中已是散光,久久方虚弱的答:“老朽正……正是沈……”
“二十一年前夜袭梅谷,有你份?”
“有……有我一份,救……救我……”
“我,司马英。”
追魂剑浑身一震,瞪大着眼茫然直视,可能他已看不到什么了,因为眼中呈迷乱与恍格,久久,吁出一口气说:“给……给我加上-……一剑!”
“谁制你的?”司马英往下问。
“雷……雷家堡的……的人。”
“雷家堡的人?”司马英讶然再问,这消息委实令他有点难以置信。
是的,确是令人难以置信,雷家堡崛起江湖十余年,老实说,他们的名声并不太好,介乎亦正亦邪之间,有些人甚至敬鬼神而远之。
去年在临江府,司马英大闹青楼,雷家堡风云人豪的老二地煞星,一记五毒阴风掌几乎要了司马英小命,怎会反而助他处治迫魂剑?
追魂剑的脑袋向下徐搭,用模糊的声音说:“是……他们,风云人豪的老……老五……
的手下小……小畜生,乘危下……下毒手,做做好……好事,给……给我补……补一剑。”
司马英一时大意,并没有去问其他的人,跳上马背说:“留你不死,你安心等待着救你的人,我司马英不可能也救不了你,补你一剑也碍难照办。”
“叭”一声,他加上一鞭,马儿向前急驰,他在马上不住思索,暗忖道:“雷家堡的人为何助我?为何?为何?”
一朵朵的疑云在脑中荡漾升腾,他想来想去想不通此中原因何在,雷家堡的人竟会助他,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他稍加留意,便可发现留字的手笔不像是男人,假使他再问其他的人,也可发现钉众贼在树干上的人,不是男人而是一个蒙面女人,而且九个人并非同伙;游龙剑客的爱子司马英已出现江湖,正在重建梅谷的消息,终于在一月后传向莽莽江湖,消息像燎原之火,向四面八方轰传。
远在河南进入陕西的管姑娘,终于得到了消息,狂喜之下,昼夜兼程往江西赶,急如星火。
她虽是找来了,可惜!已晚了一天,重建了的天心小筑,已在前一天化成火海,她最后所见的仅是袅袅余烬,触目惊心的瓦砾场(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司马英驱马急走,沿途倒不再发生事故,第三天午间,便到了亡魂谷。
在谷口,他建了一座临时居所,罗管家与手下五名健仆,四出张罗,安排潮水般涌到的工人。
谷中架起了三列长棚,作为工人的住处,在十天之内,有近四百名工人进入谷中。
远处紫竹林东面的古林中,百余名伐木工人起劲的工作,这座山上的古林,早在半月前已经买下了,伐木工人早就开始动手,伐下的巨大梁材和其他料木,川流不息的往谷中运送。
石工人数最多,总数不下两百名,他们一寸寸的台下巨石,在南昌名匠的指导下,努力雕集各种形态的基石和庭柱等等。
在短短的二十天中,谷中大兴土木,已有了种迹似的成就,地基拓平了,奇形怪状的地基沟渠,分布在大约五十丈见方的地上。
这地基,也就是原来天心小筑的废墟,这时已看不到往昔凄凉的光景,新的工程正代表着新生的下一代,充满了生机。
工程在加紧进行,日以继夜,由南昌府曾荣任建造豫三府的总班头雷师傅负责,他手下有十二名得力领班师傅分头监督指导动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每一个工人,都获得比平日工作多三倍的酬金,而且先发三月工资,主人说明提前一天使多赏一天工资酬给,如果提前一月,更多贷三月工资,这种待遇太优厚了,谁不卖命?
每一个人都尽了全力,工程正如火如茶的进行。
司马英自己,则在谷口坐镇,每天浑身劲装披挂,等候前来闹事的对头。
动工二十天,已经开始奠基了,所有重要的材料,大部准备停当。
这天一早,司马英刚从外面回来,想到临时居室中调息片刻,以恢复昨晚巡夜的疲劳。
八匹健马蹄声如雷,从九龙寺方向狂奔而至。
这几天来,他已预感到危机已近,经常发现一些来历不明的人,随着运木返谷的工人中往来窥伺。
蹄声急似狂风暴雨,近了。
临时居所正在谷口巨石前,前面便是新辟的一处平野,作为日后构筑谷口客舍之用,地基已开好,目下成了行人道。
他跃身一座巨石上,举目向九龙寺方向望去。
只见有八匹位马皆品枣红良驹,马上各坐了一名劲装佩挂剑囊的大汉。
刚好有一队运木工人,抬着四根合抱原木,正叱喝着向谷口走来,马儿快冲近工人身后了。
工人之前,走着一个的衣百结的小花子,扛着黄竹打狗棒,正以奇速的脚程奔向谷口。
小花于正是沈云山,司马英在临江府结交的好朋友,远远地,小花子已看淡了巨石顶端的司马英,虽则和马英衣着鲜明,已非昔日落魄时景况,但脸貌和身材一看便知,蓦地大叫道:“是司马大哥么?小弟小花子沈云山。”
司马英也看清了他,大声叫:“云山弟,后面人骑是谁?”
“武当俗家第三代门人,前来捣蛋,快!宰了他们。”
“让开,挡路者死。”
工人们大哗。丢下了木料四散逃命,八匹马皑倒了两名工人,越过木材向谷急冲。
司马英火起,一跃下地闪电似的冲出,向小花子叫:“贤弟,上!”
伸手各拔出五把飞刀,一声长啸,人如疯虎冲到,双手齐施,十道电芒连珠飞射而出。
飞刀飞出,他拔出长剑虎吼。“你们该死。”
小花于沈云山一声狂笑,黄竹杖风雷仅发,回身疾冲而上,迎向冲来的骏马。
“希拳拳……”马嘶声震耳欲聋,五匹健马疯狂地蹦跳,有三匹以奇速冲倒在地,轰然巨响中烟尘弥漫。
马上的骑士发出一声惨叫,被健马摔倒仍往前飞抛,后面的两匹马向前急冲,马上的骑士滚落地下,脚脱不出踏蹬,随马前拖,他们的胸前,各插着一把飞刃。
小花子比司马英更接近马匹,他还不知司马英已用飞刀制敌,迎住左侧先头第一匹马,向左一闪,一技击向马首,叫:“下马!”
叫声刚出,马胸前已多了一把刀柄,那是司马英的飞刀,马上的骑士也狂叫着向下掉。
“叶”一声,竹枝击中马首,但健马已长啸出声,像一座山般冲下。
小花子首当其冲,大惊之下向左便倒,半分之差险被死马冲倒了。
这瞬间他的竹杖丢掉了,马上的死骑士正随死马冲到,被倒拖着冲过他的身畔。
他一眼便看到死尸胸前的飞刀柄,闪月似的伸手一句,死尸滑过的刹那间,刀已被他拔到手中。
他虎跳而起,“着!”他叫,向后到的刚由马背上跃起的另一名骑士破空飞掷,脚一句,勾起了竹杖,向左急纵,因第二匹马已经凶猛地冲到。
从马上纵起的骑士身在空中,也没料到烟尘滚滚中有刀飞出,发现太晚,闪避已嫌太迟,飞刀一闪即至,贯入小腹之中。
“哎……”他狂叫一声,身躯一躬,“砰”一声跌下地来,他后面有一匹健马急冲而至,两只前蹄刚好落在他身上,尸体连翻数转,倒卧血泊之中。
最后三匹马上的骑士身手高明些,他们滑下马背,顺手拔出长剑。
“退!”其中之一叫。
另一名马死人未伤,人翻落马背向外滚,爬地向后急掠,会合了三名同伴。
八匹马当场死了五匹,另三匹冲出十余丈外去了。
八个人有四人横死当地,死状极惨,被马连拖带拽,血肉模糊。
四个人刚站稳,蓝影乍现,司马英雄伟傲岸的身影,正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前丈余处,手中长剑前指,虎目中冷电四射。
人影再问,到了小花子沈云山,他叫:“大哥,不可留活口。”
司马英沉声道:“不!留一个报信。”
四个人一步步后退,一照面间人马死了一半,死得冤,死得莫名其妙,他们怎不胆寒,其中一人脸泛青灰,伸出剑尖硬着头皮叫:“阁下是谁?”
“司马英,你又是谁?亡魂碑之上,等着刻上你们的名号,快说。
“阁下是游龙剑客的……”
“那是家父,快通名。”
大汉脸色死灰,硬着头皮说:“令尊与武林朋友有约,二十五年约期未满,为何……”
“闭嘴!”司马英怒叫,又道:“家父之约,指的是赤阳神掌二十五年不能出现江湖处置你们,难道不许司马家的后人重建梅谷么?
今天你们找上门来,气势汹汹,合该暴死,在下绝不用赤阳神掌,以剑取你们的性命,上!以一比四,在下要进招了。”
“大哥,算我一份。”小花子沈云山欺上叫。
“不,贤弟请退,三五个小丑,用不着贤弟插手。”
小花子不乐意的退下,嚼咕着说:“各派门人如果闻风赶至,后果堪虑,切不可留活日。”
“愚兄早就放出消息,各派门人可能早已向梅谷赶了,小辈们,上!”
四名武当门人正在犹豫。
司马英已逐步欺进,剑尖徐伸,冷叱道:“还等什么?大爷叫你们一起上,单打独斗,你们死得更快、事冤,先留下名号。”
先前答话的大汉哼了一声,欺上道:“你永不会如愿,太爷们要做无名英雄。”
叫声中,他疾冲而上,“天地分光”洒出十余道剑影,上下齐攻。
司马英直待剑尖近身,突然暴进,喝声“着!”剑尖突然从斜刺里刺入对方的剑影中,电芒连间三次,蓝影乍现。
响起两声双剑根错的刺耳锐鸣,接着是一声绝望的厉叫传出,剑气突放,剑啸声徐歇。
武当门人向后退出八尺外,仍踉跄倒退,“当”一声长剑脱手下坠,双手向胸前掩去,血,从掌下涌出,洒了一地,身躯向前一栽,屈膝路倒。
另三名门人同声大喝,三支长剑疯狂地抢到。
“这才像话。”司马英叫,剑身再次扑出抢攻,但见蓝色的身影不住闪动,在电芒飞舞中飘舞自如。
人影乍合中,传出一声沉喝:“五弟进,返山禀报……哎三条人影中倒了一条,另两人脸色死灰,火速飞退,退出丈外扭头便跑。
司马英并不追赶,左手拔出一把飞刀,喝声“打”!飞刀化道银虹一闪不见。
“哎……喀”
逃得最快的人上身一挺,再冲出两步丢到,又冲出两步方仆倒在地。
另一名从侧方掠过,亡命而逃,快!快得像在猎犬追逐下的兔子。
司马英收剑向前走,一面说:“不留下名号,太爷却不信邪。”
那人右琵琶骨上,钉着明晃晃的飞刀,入骨寸余,尖锋大概刚抵肺部,不走动不要紧,动起来涌彻心脾,他爬伏在那儿,猛烈地运双手想将身躯挣起。
司马英到了,伸手去抓那人的左肩。
那人突然伏地旋身,双脚拼全力威猛扫出。
司马英身形未动,“叶叶”两声,两人的脚股骨迎个正着,司马英的手,也将那人的左肩扣住了。
“哎……”那人狂叫一声,脚骨折断,立即昏厥。
“阿弥陀佛!施主手下留情。”洪钟也似的声音传到,声浪直薄耳膜。
司马英将人交与小花子,说:“贤弟将人提至谷中拷问名号,愚兄对付这几个狗男女,别管我。”
九龙寺方向,四个人影飞掠而来,两个高年大和尚,一个中年大汉,一个身穿鲜色劲装的女郎,四人的轻功都够高明,电射星飞似的来势奇疾。
“劲敌来了。”他喃喃自语。
和尚发话得快,脚却跟不上声音,等他们到了切近,小花子已将人扶起退走了。
司马英立即撤创迎上,大喝道:“司马英在此,什么人?通名号。”
两和尚年臻古稀,中年人方面大耳威风凛凛,少女则年方二人花样年华,像一朵美丽的芙蓉花。
老和尚看了满地的人马尸体,凄然摇头支起方便铲,长叹一声道:“施主,太过份了,太过……”
“说!你们是少林门人么?”
右首老僧合掌道:“我佛慈悲,大劫至矣!老油峨嵋释普持。”
“老袖释普竺。”另一名和尚接口。
司马英一听是峨嵋僧人,无名火起,他已红了眼,不再往下招,一声长佩,啸出剑影乍现,狂风似的卷入两人之中,到化龙腾,风霜俱起。
峨嵋的普字辈门人,在武林中甚有地位,声望之险,在六大门派中,同辈份的人无出其右,不仅修为有素,他们的德行确也值得称道。
普持普竺两者僧一步对方的剑势有异,大逾武林中刻法的常规,看不出剑路,似乎在信手乱挥,但变化极为雄奇而诡异,到上所发的内家剑气,也到了远迫三尺外之境,知道司马英不等闲,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大意不得。
两人左右一分,用方便铲护住身躯,远飘八尺外,脱出剑影所及范围,同声叫:“施主请住手,请听老衲一言……”
司马英不听,一声长啸,长剑如长虹横空,攻向站在后面的一男一女。
男的向旁飘退,大笑道:“年轻人,你太冒失了,何不住手……咦!厉害。
原来司马英见对方不接招,心中暗凛,如不先将对方镇住,拖下去占不了便宜,自己人单势孤,绝不能应付对方的车轮战,看情形,他们在设法拖延哩。
不等对方说完,他用上了疯步变身法,突然折向射出,长剑化一道银虹。恰好截住对方的退向。
中年人一惊之下,不退反进,在剑虹行将沾身的刹那间,险之又险地脱出危境,突如其来的神奇攻势,吓出他一身冷汗。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一冲错之下,几乎立判生死。
两名老僧刚站稳,立即回身反扑,伸出方便铲凝力待发,普持沉声大吼道:“施主如果再逞强,休怪老衲无礼……”
“呸!”司马英用一声厉叱作为答复,连攻五剑。
普持左崩右架,一步步向左移,神情肃穆的接下了五剑,额上见汗,剑影吞吐中,最后一剑擦过铲柄,几乎将他的左手四指削掉。
老和尚心中吃惊,无名火起,连攻五铲土还颜色,疯狂进扑,三丈内铲影纵横,罡风呼啸,劲气直迫两文外,沙石飞扬,并大喝道:“老袖乃是一番好意,施主太无礼了,打!”
喝声中,再攻三铲。
司马英错开两铲,第三铲他剑尖上挑,本待乘机插入,老和尚却铲向下沉,斜劈剑身,双方攻势皆狂野万分,反应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挣”一声脆呜,剑啸震耳欲聋,司马英在双刃交接的刹那间,剑上带,吐出八寸,再沉俯收招自保,快,快得肉眼难辨,奇大的反震力,将两人震得各退文外。
普持在身形被震起的刹那间,突感到胸口一凉,退出丈外之后,用千斤坠稳下身形,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看到血迹在破衣内冒出。
“我受伤了。”他暗叫。
“这小辈的剑法多神哪!”他想。
一旁的普竺和中年人已看出危机,大喝一声,一剑一铲双双抢出,截在普持身前。
“师兄,怎样了?”普竺变色叫。
“胸中一剑,是缝不是孔,不要紧。”普持急答。
司马英也感到对方铲上传来的反震力,出奇的雄浑凶猛,老和尚的修为,比他所想象的要高出许多,目下他们三人联手,恐怕大事不妙。
他的目光瞥过右地持剑发呆的小姑娘。
她被司马英的神奇剑法和步法惊呆了,正困惑的盯在司马英的脸面上,似乎难以相信小后生志会将她的派中长老击败的?
司马英心中飞快的想:“先杀他一两个,乱乱他们的心神,则大事定矣!”
这念头在他脑中突伍闪过,不假思索的突向右急射,一声长啸,身剑合一,射向小姑娘。
相距不足两文,一个有心一个无冠,他的身法又快得骇人,一间便至,长剑已到。
姑娘一声惊叫,百忙中神魂入窍,本能的挥剑自卫,人向左闪,剑向右挥。
岂知她的剑刚挥出,对方的银虹一吞一吐,“狰”一声便将她的剑压得向下疚沉,像压上了一座山,同时,对方的剑尖已到了她胸前,指向右胸高耸的**上。
“哎呀!”中年人狂叫,飞步抢来。
“糟!”两俗也同时叫,飞步抢救。
“站住!”司马英大吼。
三个人如中雷巨,铁有着脸站在那儿,普持胸前鲜血不住往下滴,但他似乎已经忘了痛楚。
司马英压住姑娘的长剑,剑尖正待刺入她的**,剑尖贴肉的刹那间,他看到她眼中绝望恐怖的光芒,死神的魔影笼罩在她脸上,现出凄然的神色。
他像被人在胸间结实的打了两拳,有作呕而晕眩的感觉。依稀,他感到姑娘的相貌变成了江姑娘。
这凄楚的痛苦神色,正像那天尊姑娘听完他吹奏的安魂曲之后,出现在雅室中的情形完全一样。
他受到震撼,剑尖停住了,她的右乳贴剑尖之处,排色的衣裳出现了一点猩红,那是血,她被刺伤了。
他飞起一脚,踢掉姑娘的剑,迷乱的大吼道:“你们决滚!”
中年人绝望的叫:“放下我的女儿。”
“不!她是亡魂谷的人质,峨嵋如果不再侵犯本谷,她就丝毫不损,如果再来,她将在亡魂碑上留名。”
姑娘闭上了凤目,两行珠泪爬下腮边,幽幽的说:“家父与两位师伯、本待赶来阻止武当门人闹事,并奉劝阁下暂且忍耐四年,在二十五年的约期之后,再图重建……”
“闭嘴,你们的话我司马英听够了,满口谎言,你们全是欺世盗名之徒。”司马英狂怒地叫吼。
“敝派长老正全力侦察当年师门长辈被蛊惑的因果,巳有些眉目,小不忍则乱大谋,司马公子,你该忍耐,好吧!小女子留在这儿,请爹和师伯们回去。”
“孩子,你……”中年人惊叫。
“司马公子,峨嵋门人不会再来,走吧!”姑娘张目低语。
司马英制住小姑娘,逼峨嵋二僧和中年人后退,他的本意是毙了小丫头,先乱他们的心神。
岂知在行将推剑的刹那间,小姑娘脸上凄楚的神情,极像尊姑娘在起死回生后第一次所表现的神色,所以受到了心灵的震撼,在千钧一发中止住了剑势,换为人质,逼两僧和中年人退走。
两俗和中年人皆不愿就此退走,但小姑娘却答允了,并说出峨嵋门下不再前来打扰,要两僧和中年人离开。
司马英的心中,仇恨已生了根,当然不信姑娘的话,当即沉下脸说:“不管资门下是否前来,在下既敢在这时重建梅谷,当然不惧任何人前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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