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作弊

大一的期末考来临了，连七春都把宿舍的桌子收拾干净开始看书。

第一科考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基本原理，闭卷。我之前一直在复习专业课，特意把这一门留到考试前突击，反正这门复习早了也一定会忘光。

图书馆的复习资料早在一周前被借光了，一本不剩。早上出门前，顾明君央求我去图书馆帮忙借本马原的教材。顾罗生把教材弄丢了，现在正值考试季，同学那里也没有多余的书，学长学姐的旧书也纷纷扔掉或者送人了，关键时刻竟连一本都找不到。

顾罗生和傅轻萝交往之后，他几乎没有来上过马原课，签到这件事一直是顾明君代劳，所以专业课翘得天翻地覆的顾罗生竟然在大家纷纷放羊的马原课上面拿了个全勤。

顾罗生终究是太过懒散，高中的颓废劲是不见了，但懒惰这件事还是延续了下来，毕竟大学的存在就是成就大部分人的慵懒岁月。

流光对马原一向是恨之入骨，她说，她这辈子最恨两个人，一个是马克思，一个是拉格朗日。这两人简直毁了她原本青春活力的脑细胞。

秦简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计算机系的专业考试，虽说秦简是理科生，但他的大脑天生比我们达，很多枯燥的理论，在他的眼里，就能自动鲜活消化，所以我向来不担心他考不好，我倒是比较担心一直不太聪明的我。

冬季的图书馆暖气烧得很足，又不开窗通风，这使我每走进一个自习室都会在温吞停滞的空气中闻到些许混杂着的陌生人体味。

自习室看上去并不拥挤，但每个座位上都被一摞摞的书霸占，主人大多不在场，看起来就像高中时的课桌。

看来没有空位，我走出大门，准备去空教室里自习。

“应晴，应晴！”

声音很小。是用气息在声。我回头，看到洛堇修正在朝我挥手，坐在他旁边的七春也抬起头，朝我使眼色。示意我别当电灯泡。

可我还是走过去，毕竟教学楼的教室真的很冷。

“你们也复习马原吗？来得真早。”我一边把书包放在七春旁边的椅子上，一边朝洛堇修笑。

“我可不早，是七春早，她七点钟就来了，哪像我这么懒散，九点了才慢悠悠的过来。”

原来如此。

七春狠狠瞪了我一眼，继续埋头看书。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七春烦躁地扔下笔，低声说。“这书，怎么看也还是不明白，真不知道马克思是怎么想的。在我们填补脑袋之前，还是先去填饱肚子吧！”

于是，我们把书简单归拢一下摞在桌上。各自带着手机钱包穿好外套，一同去了食堂。

还好这个时间点，人不多，我们匆匆吃完午饭，又往自习室赶。

“等等，我要买包纸。”

路上，七春跑到路边的报刊亭边。低头扫了一眼让人眼花缭乱的架子，说，“老板，来包心相印。”

“一块钱。”杂志摊的大妈头也不抬。

“你怎么总不戴手套啊？”

七春一边拿纸擤鼻涕，一边回头说，“反正就在校园里转悠。也不远，我嫌麻烦。”

我突然觉得很尴尬，因为洛堇修刚刚那句话是对我说的，而七春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面对面呈对话姿势的我们俩。

洛堇修极其自然地转过目光开始看着七春，说。“没想到霸气的春姑娘，也有这么懒惰的时候。”

机智镇定的一句话，化解了三个人的尴尬。

七春从一开始茫然无措的表中恢复过来，讪讪地笑。

下午的图书馆，人多了起来，七春还没看个两分钟，就哈欠连连，朝我们摆手，“你们先看着，我先趴会儿。”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米白色大象抱枕扔到桌上，然后眼睛微咪很惬意地往下倒。或许是马克思的催眠功力太强，还没有两分钟，鼻尖就传出她均匀的呼吸声。

“确实挺无聊的。”洛堇修把笔轻放在桌上，抬头望向我，“就像初中时候的地理课本。你还记得吗？行星的运动那一章，简直是无聊透顶，我觉得研究太阳的大小还比较有意义。”

他的神，那么随意，在沉闷的图书馆里，有些微微的不同。

思绪悠悠的飘走，回到五年前，帮洛晨补习的第一堂课上，他说，“应老师，你见过行星吗？”

他说，“应老师，你知道太阳有多大吗？”

那时的他，到底只是一个十四岁少年，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幼稚。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一笑。

“你笑什么？”洛堇修的眼里闪烁着不解的光，又带了些探究意味，这神，似乎不像闲聊，而像是试探。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什么事这么有趣？跟初恋有关吗？”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正在喝水，听完就呛住了，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你能不能适当铺垫几句再问这么劲爆的问题？”

“介意跟我分享吗？你的初恋。”他的声音轻松而随意，明明是八卦，但他做起来，却是这么的光明正大，虽然脸上的笑容有点假。

“赶紧看书吧，小心马原挂了。”我拿笔杆敲了敲他的书。

他抿嘴浅浅一笑，低下头去继续温书。

而我却再也看不进书。

初中的时候，每天都熬夜看书，在别人都不努力的时候，你努力，所以轻易能够拿到第一，到了初三，大家都开始意识到中考的重要性，于是我的努力不再能拉开差距，但是洛晨不同，他从不花多余的时间去学习，但只要学习起来，就十分专注，仅那皱着眉头，奋笔疾书的样子，就能让我感受到差距，这不仅仅是智商高的问题，即使在勤奋上，他的密度也击败了我。

其实有时候，他这种样子真是挺欠揍的。

到了大学，他再没有联系过我，一条短信都没有。

我就自顾自想着，他已经忘了我，开始了新的生活。

从小到大，我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力，可以让一个人对我念念不忘，即使是洛晨，我也觉得，是我运气好，对了这个大少爷的口味，后来，他不也觉得，还是家世显赫，高贵漂亮的钟琴比较适合他吗？

只是，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疑惑，他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会那么悲伤地祝我幸福？

一切都是那么不寻常。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探索的勇气。

罢了，只是故人。

抬眸，忽然现洛堇修一直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他的目光没有一丝闪躲。如果眼睛可以讲话，那么他现在就在告诉我，“说吧！说出你内心见不得人的往事吧！”

“有事吗？”我猛地惊醒。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复杂绪，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那么多的探究写在他的脸上，然而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一笑，说，“看书吧！”

一个星期后，我们终于迎来了马原的考试，庆幸的是，我们几个被分在同一个考场。

流光坐在刘文君的前面，我坐在刘文君的旁边。

我们三个刚好排成一个直角三角形，秦简，七春他们在隔壁考场，而可怜的洛堇修一个人一个考场。

考试铃声响起，监考老师举起卷子，示意密封完好，然后开始从第一排分答题卡。

考场上死一般的沉寂，大家的表就像是赶赴坟场。

监考老师有点犯困，巡考的老师们总在这个楼层晃来晃去，她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看报纸。

她戴着老式玻璃眼镜一遍一遍在考场巡回，走到刘文君面前的时候，突然皱了皱眉，我瞥了一眼刘文君，只见她一直盯着流光的桌洞，拧着眉头，好像现了什么的样子。

她抬起头，跟老师对视了一下，连忙又低下头去。

监考老师疑惑地板起脸，走过去，先走到流光的附近看了看，桌面干干净净，卷子也答得很快。

然后监考老师踱步到刘文君身边，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一走到她身边，她就十分紧张的样子。

监考老师正要转身回讲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往流光的桌洞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她从桌洞里拿出几张缩印，扔到流光面前。

考场里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流光，她一脸茫然，走出教室的时候，脸有些惨白。

她经过我的桌子，轻轻地说，“我没有，不是我。”

“你们都接着答卷！”监考老师吼了一声，目光复杂地盯着流光，“你先去我办公室。”

我心乱如麻。

作弊在大学虽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被抓到最少都是记过，加上流光成绩并不好，屡屡逃课，学校不知道会不会拿她杀鸡儆猴。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扭头看了一眼刘文君。

她似乎也感知到了我的目光，我们无言的对视。

“那个同学，在考试呢！别看别人试卷！”

我转过头，感觉到自己整个心都在砰砰跳动。

这样的刘文君，那么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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