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已没有选择

门内没有回应，却听见剧烈咳嗽的声音，半晌，一个穿着黑色棉布裙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玻璃的碎片，她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冷眼望了望我，语气烦闷而又礼貌，“小姐，三少爷的生日舞会在南栋，我带你去。”

“等等！”我拦住她，心里没来由的慌乱，“请问……里面是谁？”

她不耐烦的挣开我的手，因动作幅度太大，整盘碎片都跌落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蹲下身，欲拣地上的碎片，却手忙脚乱，心神不宁。慌乱中，一阵细小的刺痛传过我的指尖，鲜血顺着透明的碎片蜿蜒流下。

张嫂烦躁地瞪了我一眼，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外走来的洛堇修打断，“应晴，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好半天了！”

他的眸光扫过地上的碎片，又望向我身旁一脸冷漠的张嫂，皱了皱眉，“怎么了？大哥没吃药吗？”

张嫂麻利的收拾好地上的碎片，毕恭毕敬地向洛堇修微微弯身，才缓慢道，“三少爷，二少爷的水杯碎了，我去换新的，这位小姐迷路了，请您带她离开吧，您也知道，二少爷最讨厌被人打扰了。”

原来是洛堇修的哥哥，那么便不可能是洛晨了，洛晨哪来的弟弟。

是我听错了，也对，洛晨怎么可能会在杭州。

“应晴，你怎么了？”洛堇修挥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我怅然若失。

有关洛晨的一切，好像一颗定时炸弹，埋伏在我的心里，只要轻轻一碰，便慌乱不已。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冥冥之中有场劫数，躲不过，逃不掉，忘不了。

洛堇修拉着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又不知从哪翻来的创可贴，小心的绕在我的手指上，说，“应晴。你的身上怎么总是那么多意外？”顿了顿，又说，“你刚进去的那栋楼是我们洛家的禁地，我哥平常喜欢清静，除了日常必需的活动，下人们是不敢靠近那个房间一步的，就是我，也得经过他批准了才能见他。”

“你哥是不是有自闭症？”

“不许你这么说我哥！”他沉静的面容突然愠怒，这样戏剧化的台词有点幼稚，却着实让我一惊。我从未见过洛堇修生气的一面，他不管在学校，还是话剧社，都有着高人一等的修养，再过分的话也能被他圆滑带过。此刻的他，有点陌生。

我呆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他或许意识到自己绪过激，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绪，沉默了两秒，又突然很伤感地说。“家里刚有秋千架的时候，我非常开心，我每天都在这里玩。可我越来越不开心，因为秋千上永远只有我一个人。爸爸妈妈很久才来看我一次，原因我是知道的，因为我的妈妈并不是洛家名正言顺的太太。她只是爸爸的妇。在我很需要他们的照顾时，他们就逼着我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他们说我和其他的小孩不一样。可是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我需要爸爸带我去游场，需要妈妈抱我，哄我睡觉……从小到大，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孤儿……他们用很多的钱来填补我的成长……

“应晴。你知道，我也有过叛逆期吗？我旷课，抽烟，打架，甚至去商店偷东西，我其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能回到家里，哪怕是骂我，我也会开心的。可是，我颓废的那段日子，见到的最多的人，是管家老李，他不遗余力地帮我解决每一件事，爸爸妈妈依旧不肯来见我，他们觉得我丢人。

“在我决定彻底自暴自弃的时候，是我的哥哥救了我，说到底，他也不算是我的嫡亲哥哥，他是爸爸正牌妻子的儿子，妈妈为了要挟爸爸离婚，将他绑到了这个家里，他安静得很，不吵也不闹，他说，‘是我爸爸欠了你们的，对不起’，那个时候，他才不过十几岁光景，就这样的懂事，让人没法讨厌他。

“后来，我们商量着一起逃出去，也成功了，那时，妈妈正在爸爸的车上，得知我们都不见了的消息，当场大闹，结果出了车祸，无人生还。”

“舞会上的那个女人是……”

“那是哥哥的母亲，现在我也叫她母亲，她收养了我。你一定奇怪，她为什么会收养自己丈夫妇的儿子吧？是哥哥拿着刀举在脖子上，大义凛然的威胁他母亲，如果不收养我，他就死给她看，很幼稚吧？可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起，下决心要变成一个强大的人，一辈子守护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洛堇修……原来他有这样的成长经历，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内心非常孤独，非常需要关怀和爱。

“至少……至少你哥哥还在。”我安慰他。

他笑了笑，突然用力把我的秋千架推到最高。

我闭上眼睛，风在耳边呼呼地响。我荡得高高的，我的身体轻快极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秋千停下来的时候，洛堇修怔怔地看着我说，“应晴，你笑起来真好看。”

“那是，国色天香啊！”

我呵呵笑着。

洛堇修突然擒住我的肩膀，他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地压下来。我的心，慌乱起来。我一把推开他，惊叫道，“你干嘛？”

他毫无防备地向后退了几步，沉寂了两秒，然后大笑道，“逗你玩呢！我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抵挡住我这个万人迷的**。”

我白了他一眼，“一点也不好笑。”

我们结伴回到了舞会上，人群已经散了，只有秦简他们几个还在，见我和洛堇修一起回来，秦简眸光一凉，伸手将我拉到身后，“洛堇修，请你适可而止！”

洛堇修一副无辜的表，笑着说，“秦简，你太**了，刚刚应晴迷路了，我送她回来而已，我对她没有什么的。”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秦简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看到洛堇修的拳头紧了紧，只是一瞬，又听见他笑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直这么爱吃醋吗？呵呵，真有趣。”

天空已经暗了，秦简走在前面，他的背影披着午夜的月色，任再多黑暗，也不能阻挡他的光华。

他总是那么沉静，那么深邃，修长的身形，镇定的气质。

他突然转身，站到我的面前，他抬起手来，似乎想摸一下我的头。

我扬起头伸出手抓住他的一根手指，仿佛最默契的舞蹈，借着他的力量一带，整个人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在他稳稳的怀抱里，我感到了放松和平静。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额头靠着他的衣领，羊毛呢的质感传来柔软和温暖，我双手搂紧他，感觉到他厚实的衣下劲瘦的腰身，我一时心如撞鼓。

我低声问他，“你生气没？”

他沉默了两秒，答，“生气又不生气。”

我傻傻地把头抬起来，额头蹭到了他的下巴，又慌忙地埋下头去。

他轻笑了一声，低声而缓慢地说，“不要担心我会误会。”

“其实我要谢谢他，多亏了他，我才明白……什么是忌妒。”

“原来我也会忌妒，那么患得患失，那么不敢想象……”

“晴晴，看到他总是在你身边，我的心里就有莫名的怒气，但我又不能不相信你。我好厌烦这个控制不住自己的我……”

“他那么优秀，那么自信，我有时候都在怀疑，是该继续抓紧你，还是……”

他缓缓地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词语，似乎消失在胸腔里，低不可闻。

我猛地伸出一只手，手掌焦灼而慌乱地覆上他的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掌心里传来柔软而温暖的特殊触感，我们的目光在那么近的距离相遇，我却看不懂他目光里浓缩的含义。

只有片刻，我感觉他搂着我的手缓缓加重了力度，而另一只手，将我抬起的手腕抓住，毫无预兆地，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我的掌心。

奇妙的感觉在胸腔漾开。

他望住我，眸光柔软如花开，“晴晴，我已经没有选择。”

我的心猛地一颤，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没有出错，他是在说，他爱上了我。

他爱上了我，所以没有了选择。

在爱的人，没有后退的选择。

我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带给我这样的震撼和美妙，他甚至让我感觉灵魂在飞在唱。

月光那么明亮，而我小小的心，早就随着他焦灼的吻而沉迷。

背后突然有人喊，“应晴！”

不管是谁，你大爷的！我一脸灰败地回头去看喊自己的人，竟然是刘文君。

“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儿！”

这人有没有点眼力劲？

什么重要的事非得在一对小侣吻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说？

秦简的脸有些红，他将我拉到身旁，轻轻牵着我的手。

我抬起头，没好气地说，“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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