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凌晨0时17分,白公馆,三楼。
站在阳台上,推开腐朽的木门,一片沉寂的黑色无声地铺开。月光宛若一匹轻盈的白练,穿过寂静的幽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宽敞的卧室。仿佛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屋内一片狼藉,凌乱中透着一丝凄美。
柚木地板发出幽暗的微光,隐隐可见干涸的血迹。银质雕花烛台七零八落地躺在地面上,黄色的蜡烛笼着一层暗淡的灰尘。
墙上贴着黑白花纹的壁纸,壁脚用黑胡桃木镶边,富丽中带着清雅。青铜枝形吊灯悬在天花板上,日本黑漆屏风倒在地上,红色的浮世绘上布满了凌乱的脚印。屏风后是一道暗红色的天鹅绒幔子,流苏垂地,半掩了一张黑胡桃木的四柱床。
紫色云锦被褥半垂在地上,一角被血染红,被子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揭开一看,竟是一只已经腐烂风干很久的黑猫,空洞的眼窝,隐约流露出当年的挣扎和仇恨。
一种强烈的压抑袭上纪风涯的心头。他将目光从那死去的黑猫身上移开,快步走到窗边,安静地抽了一支烟,正要转身,忽然瞥见牙黄色的纱帘上,隐约透出一抹微红。他将手中的烟掐灭,撩起帘子一看,窗边挂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晴天娃娃,被人残暴地扯断了脖子,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却越来越重,令他有种想要拔腿逃离这间房子的冲动。死去的黑猫,断头的晴天娃娃,处处透着诡秘,在这深似海的白公馆内,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在那令人发指的灭门血案背后,又隐藏着何种真相?
窗外阴风四溢,窗内树影摇曳,眼角处忽然掠过一道微弱的白光,他心中一惊,大步朝那光亮走去。
墙角处的地板上,躺着一面圆形的镜子。几道深深的裂缝划破镜子的脸,这张狰狞的鬼脸,在月光下阴恻恻地笑。他将镜子拾起,这才发现那竟是一面沉甸甸的铜镜,翻过去一看,镜子背面泛着斑驳的铜绿,最外围是一道宽阔的黑边,中部是一圈圈水纹形图案,正中刻着一朵黑色的八角莲花,透出一丝丝神秘诡异的气息。
八咫镜?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日本自古流传着“三大神器”的传说,分别为草雉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其中,八咫镜一名中的“八咫”,有大或美之意。它起源于中国的水镜,又称“鉴”,即在一个金属盆中放上水,用以照面。后来逐渐发展成铜镜,背面绘刻有松竹梅、龟鹤等吉祥图案。
在弥生时代,镜子从中国传入日本。当时日本人视镜子为神圣物品,挂于胸前作为避邪用具。之后镜子种类增多,其中的八咫镜作为天照大神的御灵,祭在日本神社之祖伊势神宫内。镜子在日本民俗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日本人认为镜子照物照人本身就说明它具有神秘性和魔力,所以有关镜子的信仰和传说数不胜数。据说它可引来吉祥,映照出人心,可暴露恶魔的本质,预见生死吉凶。因此,日本人至今仍认为镜子破碎是不祥之兆,不能跨越镜子,非吉庆场合要把镜子遮盖起来等等。
日本“三大神器”之一的八咫镜,为何会出现在这荒置多年的鬼宅之中?白公馆的主人,又与它有何种渊源?眼前的镜子,精美绝伦,古意盎然,想必是价值不菲的高仿品,理应存放于名贵的锦盒中小心珍藏,而非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任人摧残践踏。
他在房中四处搜索,在房间一角的紫檀梳妆台内找到了一只四尺见方的红色锦盒,上绘吉祥花鸟图案。打开一看,只见华丽的白色丝绒上躺着一张烫金的红色贺卡,用日语写着:
赠侄女佐藤栀子、侄女婿白少威,祝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姑父池田健二、姑母池田樱
昭和三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