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射下来,车子上很闷热,程寺滔从包里翻找出一罐可乐,痛痛快快的畅饮了一番,然后转过头去看我窗外的风景。一般他坐车,都会挑选窗子旁边的座位。因为他喜欢时不时地把头探出去,感受风经过头颅的巨大响声,当然,因为这种举动,也无数次的遭到司机的痛骂。
今天,他不想这样做,所以他只是把头斜斜地搁放在窗沿上,任凭劲猛的风穿越他的头发,任凭劲猛的风经过他的睫毛,任凭劲猛的风带走他的思念。这个时候,他又哭了,没人知道,他开始想念他的叶碚,猛烈的想念。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很虚弱,没有太多的精力允许他去难过。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尽量用手掌遮盖住眼睛,以免让王成风注意到他的软弱。如果王成风找他说话,他就会说,我有些困了,要睡一会儿,然后又转过头去,任凭劲猛的风去不断地风干他不断涌出来的泪水。好一会儿过去了,程寺滔才扭转过头来,泪水早已风干,他就问,还有多久时间可以到。
王成风低下头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钟,然后淡淡的说,马上就到了。
等他们下车过后,天色已经有些灰暗。王成风在路边拦截了辆橘红色的三轮车,直奔望奎的乡下地带。在这里要说的是,坐三个小时的车子还只是到望奎的县城,再坐半个钟头的三轮车,才能够到达目的地。
三轮车一路颠簸着,人坐在车子上,就像是坐在摇篮里面,左摇来右摇去的,一点都不舒服。是孩子说的,妈妈,这个车坐起来真不舒服。是呀。坐起来,真不舒服,肚子里的食物都快呕吐了出来。程寺滔感觉异常的难受,即便从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仰头狠命的喝了几口,肚子里的食物才算抵制了回去。
道路两旁是高大的玉米秆子和粗壮的白杨树,三轮车走在当中,像是行走在巨大的密林里,看不见丝毫的阳光,而且路极不平坦,时常把人颠得难受,有的时候,程寺滔都想跳下车子,步行着过这片林子。他想,政府怎么这么缺德,这条路的尽头可是人住的地方,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朝着大山挺进,他有极大的怨言,这样的政府难道是干饭的。
等车子摇摆颠簸穿行过去的时候,暮色都已经变得异常的深浓,太阳也已沉落到了远方的白杨树林当中,这个时候,气温在随着天色的转变而逐渐的下降,程寺滔感到了些微的寒意,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没有料想到,乡村的夜晚会是寒冷的。他无法抵御寒冷,就从包里找出长袖汗衫,这才算好了些许。
而王成风的儿子早已熟睡了过去,但身子是蜷缩起来的,明显是因为寒冷造成的。
下车后,走了一段泥泞小路,远远就能看见一坐屋脊房子孤单的伫立着,王成风用手指着,示意那就是她原来住过的家,但现在不是了,因为她出嫁了,有孩子了,他的家也就随之转移到别处。哦。兴许爱情在别处,那家就会在别处,生活也会在别处吧!
他只是这么思考了片刻,马上又回过神来。
大姥接过程寺滔手腕里抱着的正在熟睡当中的外孙,说,我的好外孙,这么早就睡了。
孩子从睡梦中醒来,见到大姥,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兴奋,而是强硬着要下地来。这个时候,王成风走上前来,淡然的说,这个是我们杂志的专栏编辑,他来自南方。这次来我们东北是来体验生活的,可能待一段时间就走。
大姥热情的说,哦,那快坐,坐在炕上。
然后小姥凑上前来,说,你们南方睡得是绵软的床吧,到我们东北,就要睡炕了,将就一下吧。
入乡随俗。老实说,我还想尝尝睡炕上的滋味。这次机会实属可遇而不可求。
那就好,只要你不嫌弃。咱东北人说话都很直,你有什么不适应就尽管直说。
晚上大家都睡了,惟独程寺滔还是苏醒着的。他拿出包里的笔记本,无数次地在上面写起了文字:
今天,我和我的朋友(暂且用“朋友”来定位和她的关系吧)去了他的老家——望奎的乡下。夜间,大家都睡去了。而因为我习惯很晚睡觉,所以等他们入睡之后,我只有一个人在房间里写字。
刚提起笔的手就僵持在空中,不知道写什么,但是猛然间我又想起了她,在我的心里,我曾变态地用王成风和我的叶碚做比较,但结果是,我对叶碚的爱是坚贞不死的,所以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我现在距离她那么遥远,我有想过打电话给她,但因为在我临走时,她给我打的那个电话让我无比难受,所以我不情愿打这个电话,也没有那个胆量,我畏惧叶碚知道我到这里来,会一路杀过来找我要钱,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她会把水给搅混的。我不想让王成风知道我和叶碚的事情,在她面前,我尽量隐瞒着她,说,自己一直都没有恋爱,一直都还是单身。
但是能隐瞒多久呢,因为现在我就开始想我的叶碚了,我总认为,如果真的失去了一段感情,就尽快找寻到另一段感情的寄托,那样的话,快乐还是会回来的。只是现在我觉得这句话一点道理都没有,因为我又想她了,想同她在一起的日子,想她的嘴唇。此刻的我,真的很想哭,我想回去见我的叶碚,如果可能的话,我很想和他重新开始我们的爱情。
可是我确信她是不会给我机会了,因为他定然有了新的小恋人,而且现在的她肯定过得比我快乐几十倍。我没有颜面去见他,现在我必须装作很快乐的样子,要是他知道我对他这么在乎,她定会狠狠地敲上我一笔。
这段时间很拼命的写字,眼睛都写到无比的浑浊,生怕脑子一休息,就会想她。但今天晚上还是想起了她,还是能够轻易地捕捉到她在我记忆里的形象。我不敢相信时隔这么久,对她的爱还是一如从前。记得当初我们拍拖的那阵儿,她是多么的温顺,让我不敢相信我的爱会那么的甜腻。但一转眼,她就变心了,仅仅一年的时间,她就变得那么快,变得那么决绝,变得那么现实,变得那么残忍。
成杰。你知道吗?东北的夜间是寒冷的,我穿着短袖汗衫在这里写字的时候,除了想起叶碚之外,还想起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当初临别的时候,我觉得真的很难过,你知道吗,上火车后我哭了,哭得很凶猛,因为我不知道究竟要这样走多久,才能够找到我的真爱,曾经和叶碚在一起的那阵子,我本以为积蓄了十几年的感情到了该付出的时候了,于是我毫不保留地把我的爱全部交付给了她,那个时候,看着他幸福地接受我的爱,我简直是无比的陶醉,陶醉到忘乎所以,直到后来她母亲从中干涉,再后来她提出分手,我才恍过神来,原来我们的爱是脆弱的,就像是个易脆的糖罐子。
我不敢再去走从前的路,怕上面会布满钉子从而扎我的脚掌。但那些往事时常会以梦境的形式出现。我不知道上苍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一个脆弱的人。这一路上,我眼眶里时常会汪满泪水,纵使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她了,那段感情已经迈向了终极,但一点都不管用,对她的思念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沉重。
原来爱情是这么巨大呀,他能够主宰人的一切行动举止。甚至有的时候,我会去歌颂那些为爱徇情的人,因为他们有相当巨大的勇气为爱付出生命,有句诗不是这么写的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真的,此刻我觉得在爱情面前,我的生命变得是那么的渺小。
成杰。相信如果你看了这段时间我所写的文章,一定会感到很肉麻。但真的,这些文字完全发自于内心,而且很汹涌,好象这些文字从一开始就存在一样,只是借我的手写了出来。此时身在异地,好象除了文字,我没有办法用其他的方式表露我的情感,因为我身边没有可以值得信任的人,更没有像你这样可以为我赴汤蹈火的朋友,我真的很珍重我们的这份友谊,如果真的有哪一天,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当我从艾孛那里得知明年你就要出去实习了,我感到空前的难过。我想如果过了这个夏天,忘了那段情感,我一定是会回去的,纵使在这边对于我的发展会很有前途,但我不能一直停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要回去,要回去看你们,艾孛,施伦,邶嘉还有许许多多我们曾经熟识的人。我不敢去想象,明年大家分开后的生活,会不会只是短暂的分开,会不会还能够像从前一样,走在大街上,大家能够没有间隔的开怀的笑?
我猜测不到,我只有这样酸楚地写我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