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离开京城后,晓行夜宿,非止一日,来至赣榆渡口。
一路行来前有对于马,后有肃静回避牌、旗锣伞扇各样执事人等,又有差吏鸣锣开道,声势浩大,因此除了沿途拜谒的地方官员外,并未遇到什么拦路喊冤、冲撞仪仗之事,且沿途两省并非他的巡查范围,他也未多管闲事。
如今过了山东日照,进入淮安府海州赣榆县,已然踏入了江南地界。
江南省下辖淮安府、徐州、凤阳府、扬州府、滁州、和州、庐州府、江宁府、镇江府、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太平府、广德洲、宁国府、安宁府、池州府、徽州府等地。
陆璟正在思索接下来的行程路线,便听到钦差卫队统领张荻舟近前禀报,有一艄翁在前方拦路。
陆璟下了马车,整了整官服,便命人将艄翁带过来。
艄翁近前,离陆璟尚有十来步远时便跪地叩头道:“小人见过大老爷!”
陆璟打量他几眼,遂让其起身,然后问道:“你拦路所为何事?”
艄翁起身后禀道:“小人方才正在船上打盹,突然听到水中噗通一声,小人就看到有两个官差站在岸边,他们听到大老爷这边的鸣锣声撒腿就跑了,小人心中不安,便下水查看,打捞上来一个牛皮袋,里边装着一个人还未断气。”
陆璟听到此处眉头一皱,先问了袋中人的情况,见其无碍,便又问:“那两官差往哪边跑了?”
艄翁忙指向东南边的方向,陆璟遂命张荻舟派人去追那两个官差,又让陆炼去救醒牛皮袋中的人。
张荻舟早已猜出真相,八成是押解犯人的解役,收了谁的银子,中途杀人灭口,便派了四个人骑马去追。
陆璟见人已派出,就四处观察这个渡口的情况,见水流湍急,周围渺无人烟,岸边只有数叶扁舟,是个谋财害命的好地方,便问道:“这种事情可经常发生?”
艄翁闻言一颤,忙又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小人只是第一次见到。”
陆璟见他听懂自己的意思,不禁笑了笑,继续问道:“既然第一次见,你为何要冒险下水打捞官差所丢之物?如今天色未暗,那两个官差青天白日的行凶就不怕被你们撞见?”
艄翁一时语塞,面露惊慌,不知该如何回道,只是将头伏于地上。
张荻舟怒道:“在大人面前还敢隐瞒,还不从实招来。”
艄翁听后吓得又是一哆嗦,忙不住的磕头道:“小人却是第一次见,以往总听人说有人在这里行凶,不过都是在夜里,等到捞上来时人都已经死了,白天实未见过。”
陆璟见他话中漏洞百出,继续问道:“你来解答本官两个问题,一是那两个官差装人的牛皮袋从何而来,总不会一直带在身上;二是人既然被抛下水,自然会顺流而下,流入海中,你们都是从何处打捞?”
艄翁一听面色大变,几乎瘫倒在地。
张荻舟原本以为此事纯属解役所为,此刻听到陆璟所问,顿时意识到问题所在,心中不禁泛起敬佩之感,只是好奇这个艄翁既然和此事有牵连,又为何前来报案,正要请示是否将周围的几个船家都抓过来,便见手下押着那两个解役赶回。
陆璟命人将两人押过来,侍卫近前禀道:“大人,这是从他们身上搜来的公文,小人等不敢拆看,呈与大人过目。”
陆璟正要拆看,忽见前面人声嘈杂,有文武官员赶到。
海州同知许绍甫、赣榆知县蒋润农、沭阳知县凌顺兴三人率领文武官员近前行礼道:“本城各文武迎接钦差大人驾临。”
双方见礼毕,许绍甫、蒋润农、凌顺兴三人请陆璟入城。
陆璟吩咐张荻舟将一干艄翁、那两个解役、以及牛皮袋中的人一起带上,然后随众人向城中行去。
执事在前开道,陆璟换乘轿子,在轿内暗思,此地距离赣榆县城尚有数里之遥,他们竟然跑到这里迎接,看来早已将自己的行踪打听的一清二楚,接下来需要想个金蝉脱壳、掩人耳目之计,否则什么真实情况都看不到。
想法已定,随即拆那封开公文查看,见犯人名为郭勇,因打伤杨子鸣而被判刑,发配充军山东,公文乃是松江府华亭县所发。
从公文上看不出太多的案情,但从两个解差的行事,可以断定谋害郭勇应是杨子鸣所指使。
约有半个多时辰,行至赣榆县城,陆璟带人住进蒋润农安排的钦差别院。
许绍甫、蒋润农几人随即邀请陆璟赴宴,为其接风洗尘。
陆璟直接谢绝,言道:“多谢诸位好意,本官连日赶路甚是疲惫,明日再面谕各官。”
许绍甫、蒋润农等人虽然心有不甘,不过也不敢强求,只得依言率众人退去。
陆璟休息两刻钟后,便命人将郭勇带过来。
未过多久,张荻舟将郭勇带到,郭勇跪倒叩头谢恩后,便不断喊冤。
陆璟见其身材高大健壮,有些悍勇之气,便喝问道:“你有什么冤枉?从实诉来,本官与你作主,若敢有一句虚言,定尔重罪。”
郭勇刚才已经得知眼前之人乃是钦差,忙叩头禀道:“小人名叫郭勇,家在松江青浦县北亭乡,只因家中没有吃的,实在混不下去,小人就和婆娘商议,将她卖给人家,好得些银钱,小人去四川投军当兵。”
陆璟听到此处不禁心中一怒,冷声问道:“本官看你人高马大,就是去卖力气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如何会沦落到卖妻求生的地步,你平常做什么营生?”
郭勇见陆璟脸色沉下来,忙回道:“小人家中本有几亩薄田,只是小人不爱做那庄稼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