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回到贾府后,便将今日见到潘月娘的事告知薛姨妈,只是隐下了私会陆璟,以及凤姐陷害薛蟠才有了这桩姻缘的事情。
薛姨妈听到潘月娘只是貌丑,但性情尚佳,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不过仍坚持要和潘家退婚,一心要为儿子找个才貌双全、家世又好的媳妇。
薛宝钗苦劝一番,才说服了薛姨妈,让她暂时认下潘月娘,又让她暂时瞒着薛蟠,等过些时日再决定是退婚还是迎娶。
暂时搞定薛蟠的婚事后,薛宝钗便将目光投向王熙凤,想要扳回一城,便派人去找薛蟠询问花姑子的底细。
这段时间王熙凤带着花姑子在两府四处拜访,逢人便介绍花姑子的家世,夸赞花姑子的品貌性情。
说她家原也是诗礼之家,只因家道中落,流落京城,又与贾琏情投意合,才委身贾琏做了妾室,又说她自小便熟读诗书,又会吟诗作画,将花姑子夸的如同天上有地下无一般。
花姑子进门后知道贾府门第高、规矩严,自初次拜见老太太受到羞辱后,一直担心贾府众人会因她的出身而轻视于她,见凤姐有意抬高自己的出身,以为她是为贾琏着想,因此积极配合凤姐,编了一套自己家世的说辞,又极力奉承于她。
王熙凤见花姑子如此轻而易举的便上了套,心中暗喜,自己此举既彰显了自己量大能容,将过去的善妒的名声彻底洗清掉,又将花姑子塑造成了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方便后续计划,一举多得。
未过多久,薛宝钗便从薛蟠那里知道了花姑子的详细情况,花姑子出身青楼,曾是苏扬有名的红倌人,去岁入京,九月时贾琏花了一千两银子将她赎出。
知晓其身份后,薛宝钗瞬间便明白了凤姐的险恶用心,如今贾府人人皆知花姑子出身正经人家,贾府亲戚也尽知贾琏纳了一房良妾,都夸赞花姑子品貌无双,给贾琏做妾室算是委屈了。
一旦她的出身被揭穿,花姑子将一朝形象尽毁,贾家为了维护自家体面,即便不赶走她,也会责罚冷落于她,加上贾家下人惯常捧高踩低,有这些闲言碎语存在,她将会在府里彻底没有容身之地。
又见凤姐将花姑子暂时安置到园子里,心中有些好奇凤姐接下来的手段,便打算静观其变,待时而动。
这一日凤姐见前戏已足,便让平儿、旺儿等人将花姑子的真实底细一点点的慢慢抖落出来。
平儿、旺儿等人领命而去,于是贾府下人中渐渐流传开花姑子出身青楼的事情,又说她身份低贱,竟然撒诈捣虚、满口谎言。
总之前些天捧得有多高,现在摔得就有多狠。
花姑子连续两日外出,皆感觉到众人看自己的眼光有些怪异,似有鄙夷,又像是在自己身后指指点点什么,心中便存了疑惑,于是叫来兴儿,问他最近可听到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兴儿吱吱呜呜半天,方才说出实情:“二奶奶,府里有人知道了你的出身,说了出来,如今传的到处都是。”
想着那些人背地里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他便流下泪来。
花姑子听到此话,惊的心神俱颤,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忙问道:“大奶奶就没过问此事吗?”
兴儿听了直摇头道:“没听大奶奶提过此事。”
花姑子听后脸色更加苍白,回忆起入府后的种种,瞬间想明白了凤姐这两日避而不见的因由,知道自己着了她的算计,心中暗恨自己大意,竟被她当初的示弱和示好所蒙蔽。
只是眼下贾琏不在,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府里又无依无靠,无人可以做主,心中不免满是凄苦。
兴儿见了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且王熙凤特意警告过他,若是以后再敢瞒着她做什么吃里扒外的事,就扒了他的皮。
这次来告诉花姑子真相就是冒着风险偷偷来的,因此也不敢多言其他。
花姑子挥手将兴儿打发了,越想越悲戚,又见王熙凤派来服侍的两个小丫鬟,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两日来对自己也没有半点尊重,心底顿时心灰意冷起来。
想着想着便掉起眼泪,担心被人瞅见,也担心惊动旁人,便出了院子,在园子里找了一个僻静处痛哭起来。
贾宝玉最近的心情有些烦躁,随着袭人的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容不得他亲近其他丫鬟,如今怡红院中的对立越来越明显,已然分作两派,一派以袭人、麝月为首,一派以青娥、秋纹、碧痕为首,两派面上还保持着和谐,但私下里暗斗不断,搅得他不得安宁。
贾宝玉虽然不思进取但并非愚人,察觉到这种情况后也想出面解决,但数次都被袭人、青娥转移开话题,他知两人无心和解,便无心再理会她们的事。
于是眼不见心不烦,来到潇湘馆找史湘云倾诉心事,见湘云正对着一张彩笺发呆,忙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也跟着看了起来。
翠缕担心宝玉吓到自己姑娘,忙出声提醒道:“姑娘,宝二爷来了!”
史湘云闻言一惊,回头看见宝玉,忙把信件一收,俏脸一寒道:“二哥哥越来越无礼了,竟偷偷摸摸的进门,不得我允许又偷看我的信件,可还有半点规矩可言。”
贾宝玉忙赔着笑脸伏低做小,作揖赔罪方得到史湘云的谅解,然后才开始解释道:“我哪是偷偷摸摸进来的,是你看的太过认真没有发现,妹妹看的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只是平日里读书摘抄的句子罢了!”史湘云娇哼一声,忙掩饰道。
虽然薛宝钗搬出了园子,让她心情好了不少,但宝玉身边的那些丫鬟更让她生气,尤其是素日里关系最好的袭人,看着袭人挺着肚子来求自己做针线,她就更加苦闷,但袭人软语相求,她又无法狠心说出拒绝的话来。
每当想到自己的婚事,她就更加苦闷,和宝玉同居于园子中这么久,外边必传了不少闲话,如今婚事只能系在宝玉身上,但又无人能为自己做主,且自己和迎春、探春、惜春几人的关系也不好,虽然新来了两个姐妹,但一个是宝钗的族妹,一个又沉默寡言,自己连个说体己话的姐妹都没有。
前几日实在烦得很就给黛玉写了封信,说了一些心事,今日黛玉让人送来了回信,但她又不想宝玉知道,一来不想宝玉和黛玉再有什么交集,二来也不想让宝玉知道自己无人可诉,只能去找黛玉。
贾宝玉笑道:“休要瞒我,我都看到了。”
史湘云紧张道:“你看到了什么?”
贾宝玉抿嘴笑道:“都看到了,你还不从实招来,是谁写给你的信?”
史湘云见她没瞧出是黛玉所写,也未说出黛玉的名字,只说是婶子寄来的家书。
贾宝玉听是家书,又见其神情哀叹,忙赔笑道:“我骗你的,我就看到一句话,你就收了起来。”
史湘云听后心中稍安,问道:“你看到哪一句?”
贾宝玉笑道:“就是那句:‘伪不足,自祸。真无忌,人恶。’我记得这句话是出自《荣枯鉴》,虚伪而又容易被人看出来,就会给自己招致祸患。说话真诚但又直来直去,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就会惹人厌恶。你家里人为何会给你说这一句话?”
史湘云见是这句话,松了一口气道:“就是怕我说话没有顾忌,容易得罪人,劝我改改心直口快的习惯。”
贾宝玉点头笑道:“这倒是了,我早就想劝你改改了,以往你和林妹妹拌嘴就常说些过了的话。”
史湘云听他提起黛玉,又想到这句话正是黛玉所劝,心里有些复杂,想着他又来和自己说袭人、青娥的那些破事,也没什么心情再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