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两日,初十平旦方雪霁天晴,天地银装素裹皓然一色。
陆璟踏着厚厚的积雪归家后,便拿着王子腾的请帖来找林如海,询问他的意思。
林如海对此事也颇为头疼,尤其是昨天听陆璟说了西暖阁的事情,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上次听出女婿的建议,提前和贾家、王家划清了关系,否则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今日也收到了请帖!”林如海皱眉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陆璟沉吟道:“王子腾此人极为精明,手段颇多,若是咱们断然拒绝,不知道他还会使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手段,依我看咱们不如和他虚与委蛇,假意周旋。”
“问题是咱们该如何敷衍行事?”林如海神色难看道,虽然和王子腾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狡诈如狐,假意敷衍恐怕难以瞒过他的眼睛。
陆璟沉声道:“无非是亲贾而远王,和贾家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反正皇上知道岳父和贾家的恩怨,咱们稍微亲近贾家,皇上也不会怀疑,但可让王子腾不过分胁迫咱们,即便他看出咱们的意思也无妨,可以利用贾家周旋。”
林如海沉思半晌点头道:“既如此就按你的意思办,年前我打算向皇上上书请求致仕,如此一来你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陆璟点头道:“如此也好,岳父大人早该安享晚年了,皇上留了岳父大人两年,保全之意已经做足,想必也会同意岳父的请求。”
“不错,你和玉儿成婚时我便有此打算,只是皇上不允才又耽搁了一段时间,不过当时皇上的挽留之意已经没那么强烈,想来这次便能成事。”林如海笑道,等卸任后自己也能安心调养身体,争取多支撑一段时间,或许还能看到外孙降世。
随后林如海提出让陆璟在林府用饭,陆璟知晓岳父之意,便让人请来黛玉,夫妻二人陪着林如海吃了晚饭。
席间晏晏,饭后又陪着林如海在园子里踏雪赏梅,直至日夕时分方回府。
第二天王子腾府上宾客盈门,众人皆带着重礼恭贺王子腾高升。
贾家、薛家、史家也派出代表参加,其中贾珍、贾宝玉、薛蟠、王仁等后辈皆跟着王子腾接待宾客。
王子腾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便吩咐开席,见林如海和陆璟只派人送了份贺礼,两人皆亲自未到场,心中暗自冷笑几声,便去招待其他宾客。
席间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呈酒献舞,热闹非凡。
宴毕宾主尽欢,众人散去,南安郡王和北静王皆留了下来。
几人聚到书房,房内除了王子腾、北静王三人外,甄应嘉的弟弟甄应毓也赫然在座。
南安郡王问甄应毓道:“明年的份例准备的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准备妥当?”
甄应毓见南安郡王语中暗含催促之意,忙回道:“王爷见谅,在下此次进京便是为了当面向王爷解释此事!”
南安郡王闻言笑容一僵,不悦道:“怎么,今年的银子出了意外?”
甄应毓忙摇头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多费些时间,王爷也知道自从皇上把持两淮的盐政后,仅靠江宁织造局难以凑出那么多银子,更何况自去年开始杭州织造局搞了那个稀奇古怪的模式,抢走了苏州、江宁两局的不少生意,不过请王爷放心,年前家兄必能准备妥当。”
这些年甄家一直为南安郡王提供财政支持,如此才能保证南安郡王对西南军队的绝对控制力。
南安郡王闻言眉头稍舒,问道:“既然杭州的模式凑效,你们为何不效仿?”
甄应毓无奈道:“家兄也为此事向上皇请过旨,只是上皇担心引起骚乱并未同意,不过即便上皇同意也难以成事。”
王子腾忙替甄家解释道:“去年浙江为了这事闹出了不少的乱子,杭州织造局的模式乃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最终受益的只是那些桑农和小织坊,江宁豪族林立,并不愿意接受织造局的控制,若强行施为恐怕会引发骚乱,那些人也会和咱们离心离德。”
南安郡王思忖一番,便不再过问此事,心中却有些恨意,去年若非皇上阻止,自己早已将浙江收入囊中。
北静王见此便问王子腾道:“世叔那边情况如何?”
王子腾笑道:“王爷不必担心,西宁王爷那里一切如常!”
南安郡王肃然提醒道:“这段时间皇上对西北越发不满,你们也要当心。”
王子腾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西北控制着朝廷的战马供应,西宁郡王一直低价从草原各国购买劣马,又以次充好卖给朝廷,既赚了钱也削弱了皇上手中军队的战力,但去年被皇上察觉,惹得皇上极为不满,西宁郡王也因此一直不敢回京。
想到此处,王子腾皱眉道:“最近傅大人似乎有了二心,不怎么愿意配合西北行事,战马的事也一直拖着不再拨款。”
南安郡王冷声道:“哼,傅川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老夫几次请他,他都推辞不到,我看咱们要换个人才行。”
北静王听后神情更加难看,不悦道:“傅川本来就是上皇的人,一直对上皇言听计从,和咱们从来就不是一条心,我早就提议要换掉此人。”
王子腾听到此处,忙止住北静王的话头,问道:“王爷手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北静王听问忙道:“兵部左侍郎姜明倒是极合适,平日里他对咱们也甚是恭敬。”
南安郡王摇头道:“姜明和咱们非亲非故,投靠咱们无非是为了利益,若是真遇到什么事恐怕靠不住。”
言毕又问王子腾道:“你手下那个贾雨村可能完全掌控?”
“老王爷放心,雨村和贾家连了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是我的心腹,我手中捏着他的把柄,即便他不听话,咱们也能随时换掉他。”王子腾点头道。
这些年王家、贾家但凡有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皆是由贾雨村出面亲自操持,如今他已彻底和王家绑到了一起,凭他干的那些事,想要下船也没了退路,即便投靠皇上也难以善终,何况以贾雨村的心性,只要自己还在,他就不敢背叛。
甄应毓附言道:“贾雨村在金陵任知府时,便常来甄家拜会,又曾在家兄那里做过西席,家兄也对其才干颇为欣赏。”
“既然如此咱们就推他上位。”南安郡王一锤定音道,事实上他们三人早已商议妥当,只是怕北静王反对,便合演了这出戏。
北静王见三人都支持贾雨村,心中有些不满,但自己独木难支,也未继续争取,勉强同意下来。
甄应毓问道:“若是傅川不愿退,咱们该怎么办?”
王子腾淡然笑道:“这可由不得他,这些年他从咱们这里得了那么多好处,若是他敢不听话,呵呵!”
虽然王子腾剩下的话并未说出口,但南安郡王几人皆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傅川主动退位的问题不大,关键是如何让皇上同意此事。
随后几人又商议一番,约定按计划行事。
议事结束,南安郡王和北静王便各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