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后,元雍帝将协办大学士郭思、吏部尚书李谦、户部尚书冯延吉、礼部尚书许承敬、兵部尚书傅川、刑部尚书王竹山、工部尚书蒋安、督察院左右都御史梁瑞、曾筱,文华阁大学士顾瑀、内阁大学士徐经年几人召至文华殿。
“这是昨天的塘报,你们都看看,半个月前山东又遭了灾,连天下雨,浑河水暴涨,冲决了堤岸,一共淹没民田一千三百多顷!”元雍帝脸色深沉的缓声道。
待郭思、李谦等人看后,元雍帝继续道:“冯卿,救灾的事,你们户部要尽快安排下去。”
冯延吉神色肃穆道:“老臣遵旨!”
“前几天的塘报你们都看了,哈克隆汗国蠢蠢欲动,西北要备战,不断使人要银子,眼下国库空虚,东南那边的事,也要尽快施行下去,若谦,苏攸之到京后,让他立刻来见朕!”元雍帝脸色愈发深沉道。
西北的事他心知肚明,是西宁郡王那帮子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现在还不是动他们的时机。
但东南关乎财政,他对东南掌控力不足,若要实施新政,需要名正言顺的拔掉,东南势力在朝中的两大代表,然后再缓图地方。
李谦听元雍帝提到苏攸之,面色有些不太好,恐怕苏攸之到京后,又是一番波折。
苏攸之,延康二十年年辛末科探花,是崔博的弟子,曾跟随崔博一同编撰《乾兴实录》,当年因崔博碑刻之事,上书延康帝,惨遭贬低,这些年一直在贵州任职,元雍三年被调任京城任内阁侍讲学士,去年被派往福建督查盐政贪腐案。
许承敬和傅川对视一眼后,说道:“启奏圣上,臣听说苏攸之这些年一直在上书,请求为崔希烈立碑刻传,如今崔希烈的事又引发争议,此时还没有定论,恐怕苏攸之会对此事不满,要是闹起来也会耽搁新政,倒不如另选贤能,前往浙江负责此事。”
他现在需要将苏攸之和朝堂的视线,都集中在京中,等到浙江那边完成布局,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李谦沉吟道:“若是不解决崔希烈之事,以苏攸之的脾气,恐怕也不会上任。”
郭思、徐经年也纷纷向元雍帝建言,表达同样的担忧。
元雍帝思忖片刻道:“既然这样,那就彻底解决这些争论,这件事从延康二十五年拖到现在,也有二十年了。”
“经年,你们内阁拟旨,三日后大朝会上讨论此事!”
时近傍晚,残阳如血,晚霞似火。
陆璟刚和林如海商量完,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陆芷瑜便告诉他一个意外的消息,妙玉邀请她和黛玉,于明日到西门外牟尼院一见。
陆璟几乎忘记了妙玉也在京中,随即将陆峥奏报的消息翻开,赫然看到贾家欲邀请妙玉入府一事。
六月二十日,林之孝向王夫人推荐妙玉,王夫人便下帖子,邀请妙玉入贾家,教授小尼姑、小道姑诵经祈福,主持元春省亲别院的栊翠庵。
现在妙玉还在犹豫中,并未答应下来,
陆璟随即叫来陆峥,详细询问此事。
陆峥将事情详细交代清楚后,继续说道:“小的发现了一件蹊跷事,林之孝似乎和忠顺王府的人有过接触!”
“竟有此事,你详细说说!”
陆璟立刻来了兴趣,他原本还一直疑惑,为何忠顺王会对贾家的事情一清二楚,若说他对王熙凤收人钱财,坏人婚事,私自放印子钱,贾赦谋夺石呆子的古董扇子等事,了解的清楚并不足为奇。
但对贾珍、贾蓉父子与尤二姐、尤三姐,偷情骂俏等不伦之举,以及贾琏偷娶尤二姐,伙同贾珍威逼张华退婚等小事,都掌握的清清楚楚,这就令人奇怪了。
林之孝身为贾家四大管家之一,掌管着贾家的银库账房,很受贾政、贾琏等人的重用。
林之孝的媳妇管着贾府内宅的丫鬟婆子、守夜巡逻等事,在史太君和王夫人面前都极有脸面。
这两个人在贾府地位很高,处事却极为低调,被贾家戏称为天聋地哑,他们的女儿林红玉,只是安排在贾宝玉房内,当一个粗使的三等丫头。
“具体的,小的也不敢肯定,只是去年冬天时,大爷让多关注忠顺王府的事情,小的便查到几家忠顺王府的产业,林之孝几乎每个月都会去其中一间铺子,若不是今天大爷问起这个人,小的也想不起来这事。”陆峥说道。
“你继续派人关注林之孝这个人,弄清楚他的身份即可,也不必有多余动作!”陆璟交代道。
但心中已经确定个七七八八,林之孝应该就是忠顺王安插在贾家的眼线,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忠顺王将妙玉安排进贾家的目的是什么,忠顺王对妙玉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陆峥退下后,陆璟不再想妙玉之事,而是继续思考朝中纷乱的局势。
如今朝局越来越复杂,翰林院的事,连北静王也牵连进来。
下朝后,北静王便将郭琅交给了大理寺,郭琅极力否认给郭举写过信,那封书信是人伪造的。
陆璟去拜访了沈济一趟,知道了元雍帝的态度。
皇上让沈济在朝堂上曝出此事,应该只是为了敲打北静王,让北静王等人最近消停一点,并不是真的相信北静王是幕后主使,案子审到郭琅那里,应该就会草草结案,至于真相是什么,要不要暗中查下去,皇上都没有交代。
第二天,陆璟去翰林院前,便交代陆北,让他安排好护卫和马车,送黛玉和芷瑜去牟尼院。
巳时正刻,林黛玉和陆芷瑜出了外城西门,来到牟尼院。
妙玉亲自出迎,将两人引到内室用茶。
一番寒暄后,妙玉见陆芷瑜脸上一直洋溢着笑脸,便说道:“听说你哥哥中了状元,倒是恭喜你了!”
“没想到连妙玉师傅都知道了,呵呵,不过妙玉师父现在更应该倒恭喜林姐姐才是呢。”陆芷瑜回礼笑道。
妙玉转向黛玉问道:“妹妹家中有何喜事?”
林黛玉横了陆芷瑜一眼,脸色微红道:“妙玉师傅别听她瞎说,自从姑苏一别,咱们倒是快一年没见面了!”
看妙玉神情疑惑,陆芷瑜忙解释道:“我哥哥刚和林姐姐定了婚事,以后林姐姐就是我的小嫂子了!”
“什么小嫂子,你要再打趣我,我可要生气了!”林黛玉羞恼道。
妙玉闻言一愣,看两人欢笑的神情,心中一叹,随即收敛心绪,对黛玉道:“没想到你竟定了婚,倒是要恭喜你了!”
林黛玉含羞道了谢,随即捏着陆芷瑜的小脸,道:“就知道打趣我,我就不信你没有成婚的那一天,到时候看我怎么羞你。”
陆芷瑜连忙向黛玉求饶,两人玩闹后,黛玉随即问起妙玉在京中的近况。
妙玉神色一暗,将她师父过世和贾家邀请她的事情,告诉两人。
随即问黛玉道:“我听说你在荣国府待过几年,她们府里的行事如何,当家太太的性情怎么样?”
林黛玉听妙玉这样问,便知道她动了去贾家的心思,如今询问她,或许是担心贾家会仗着国公门第,欺辱于她。
她知道贾家如今的情形不太好,贵妃省亲也非好事,若是妙玉进去,迟早会受牵连。
便劝妙玉道:“妙玉师傅也知道我和荣府的关系,若是我说贾家的好话,难免有自考的嫌疑,这事黛玉实在不好开口,自古侯门深似海,妙玉师傅又是追求逍遥自在的人,何必要入深宅受拘束。”
妙玉解释道:“我如今只是客居在此,去年冬天,师父圆寂时,我本欲扶灵回乡的,但师父临寂遗言,让我暂时在此静居,等待结果。”
“你也不用有顾虑,我既然问你,自然是相信你的!”
林黛玉想了想说道:“我也不说贾家的主人如何,下人如何,妙玉师傅若是信我,最好还是不要答应。”
妙玉倒是极为平淡道:“我听说他们东府的名声不好,想着同为一族,西府的行事也好不到哪去,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便推了此事!”
林黛玉忙解释道:“妙玉师傅误会了,荣府和宁府虽为一族,但两府行事完全不同,荣府里最注重规矩,我外祖母也向来怜弱惜贫,待人和善,府里也从不做仗势欺人的事。”
“只是毕竟是国公府,府里又是人多口杂,心思各异,那些下人们有时候,难免会背着主子,说些闲话。”
“这倒无碍,我若是去了,只是待在庙中,也不与她们接触!”妙玉对此倒不怎么在意。
林黛玉听妙玉这么说,知道她心中更倾向于去贾家,想要再劝。
妙玉说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让你评说贾家的是是非非,确实也不太合适,这事我再想想!”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若是在京中相见,便请你们饮傲梅雪水,两位稍待,我这就去取水为两位沏茶!”
林黛玉看妙玉面上有些戚然,也不再劝说,她们如今都远离故土,能喝到家乡水,也是一种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