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嘱托后事陆侑教子(1 / 1)

红楼翰墨 翡瑜 1753 字 7天前

陆璟听到陆侑要让他和甄家定亲,顿时惊的有些目瞪口呆,他可是清楚的知道,甄家几年后被抄家的结局,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甄家结亲,忙拒绝道:“父亲,此事万万不可!”

陆侑本身也不赞成这桩婚事,他之所以问陆璟,就是想听听自己的儿子对此事的看法,看看陆璟能否看清甄家眼前的形势。

此刻听到儿子拒绝,他心中亦是颇为赞赏,不过同时也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儿子对此事,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你且说说,为何此事万万不可?”

陆璟虽然知道甄家几年后的结局,但他也不能直接毫无根据的,就对父亲说出甄家的下场。

他本以为陆家和甄家不会有什么交集,因此这几年,他并没有过多的关注甄家的消息,沉吟片刻,他便想到一个拒绝的理由。

“正所谓酒极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势亦不可极,极之而衰!“

“甄家如今的权势已经达到极致,可甄家尚不知收敛,以孩儿浅见,用不了几年,甄家必然势极而衰,或许还会大祸临头!”

陆侑没有到儿子竟然有如此见识,欣慰的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福不可尽享,势不可用尽,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为父也能放心了。”

陆璟看父亲赞同他的观点,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父亲常教育孩儿,在得意时要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道理!”

“孩儿也觉得花在半开半闭时,才最为迷人,酒在慢品微醺时,最为经久弥香,凡事不必达到极致,可如今甄家之势,早已登极。”

“正所谓居盈满者,如水之将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

“甄家在延康朝时,就已达到权势的顶峰,尚且不知急流勇退,甚至还想再进一步,去掺和夺嫡之事。”

“夺嫡事败后,甄家仍不知收敛,这几年依仗太上皇的照拂,依然在江南肆无忌惮,孩儿估计甄家势难长久。”

“不错,不错!”

“璟儿你果然不负为父这些年的教导,竟然能将甄家的形势,看的如此透彻!”

陆侑此刻有种得儿如此夫复何求的感觉,他看陆璟没有被甄家眼前的权势所惑,能将甄家的处境,分析的如此鞭辟入里,心中极为高兴。

他觉得即便是此刻,他撒手人寰,儿子也能以弱冠之龄,支撑起陆家的整个家业。

陆侑看儿子通过了他的考验,随即解释道:“为父也不赞成和甄家结亲之事,之所以问你,就是想看看你是否被甄家眼前的权势所惑。”

“如今你能看清甄家的局势,也是难能可贵,如此为父也可放心的将陆家交给你!”

“至于甄家提及的婚事,你大可放心,为父自会处理妥当!”

陆侑考验儿子的目的已经达到,打算明天就写信回绝甄家议亲之事。

陆璟没想到父亲看的比他还要清楚,询问他的意见也只是考验他,心中对父亲的远见卓识十分佩服,同时他也放心下来,无论如何他是不愿意沾染上甄家。

陆侑虽然打算拒绝甄家,不过他对儿子的婚事仍不放心,早在几个月前,他便开始为儿子寻找合适的姑娘。

“松江府同知夏瑾言的长女和你年龄相配,为父让人打听过,此女性情贤淑,品貌出众,夏家也是姑苏大族,和我们陆家交好,莫不如趁着为父还在,为你定下这门亲事!”

“父亲不必为孩儿的婚事担心,孩儿想要过几年在考虑婚事!”陆璟忙摇头拒绝道。

他对夏家的这个女子一点也不了解,不想这就样盲目的定下婚事,更何况眼下他忧心父亲病情,也无心定婚。

“也罢,你如今也算是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考量,只是为父这一去,你和芷瑜的婚事就艰难了!”

陆侑看儿子不愿,他并未勉强,他知道儿子从小做事就自有主张,也不需要他操心太多。

只是他心中依然放心不下,一旦他撒手人寰,他们兄妹二人上无父母操持,这婚事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尤其是陆璟已到了议婚的年纪,他这一去,耽搁的又岂止是三年,还有芷瑜,不知道要被别人如何挑剔,说她没有长辈教养。

陆璟看父亲面上忧色甚浓,忙安慰道:“父亲放心,孩儿的婚事,我自有主张,至于妹妹我定然为其选一个好夫婿,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说完之后他看父亲并未放下心中的忧虑,继续劝慰道:“等他日孩儿学业有成,婚事自然无需担心!”

陆侑心中无奈,他知道此时为陆璟定婚,显得太过仓促,只得点头道:“也好,既然如此,为父便不替你张罗了,至于你和芷瑜的婚事,我就托付给你二叔,让他代为留意!”

陆璟看父亲断了让他此时定亲的念头,心中稍定,继续安慰父亲道:“父亲放心便是,孩儿不会让父亲失望!”

陆侑看到儿子脸上的神色变化,知道他心中不愿,摇摇头不再提起儿子的婚事,随后说起林如海之事:“你是否觉得为父让你拜如海为师,有些不合时宜?”

“想必父亲心中定有考量!”

陆璟推了婚事,心中大定,对于今日拜师林如海之事,也淡然视之,他相信就是不靠林如海,他将来也能取得一番成就。

陆侑心中一叹,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有时他都觉得这个儿子,比他都要沧桑,喟然一叹道:“如海性子方正,为人信义,他收你做弟子,必然会真心待你。”

看陆璟仍不解其意,陆侑心中一叹:“如海的身体如何,为父自然知道,他的处境为父也有所了解,你是否因此,就不看好你这位叔父?”

陆璟心思一转,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林如海能把持江南盐政多年,想来背后的人脉必不简单,而且绝不是仅仅靠着和贾家的关系,就能做到这一步。

据他所知,贾家身为勋贵,虽然看着身份尊贵,可手中并没有多少实权,林如海能在江南稳如泰山,在京中必有其他助力。

陆侑看儿子若有所悟,继续提点道:“林家曾是列侯勋贵,世受皇恩,深得皇室信任,而且如海又和京中权贵联姻,关系更是盘根错节,若非如此,如海身为上皇心腹,又如何能在当今治下,坐稳这两淮巡盐御史的位子!”

陆璟了然的点点头,前世书中并未过多着墨林如海,导致他思维受限,如今听父亲提醒,他方才察觉到林如海背后的关系网必不简单。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既然林如海背后关系网如此强大,为何后来无人照拂林黛玉,还是说林如海只是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并未托其他人照拂。

陆侑继续说道:“更何况如海是从科举出仕,他的坐师、同年、同科、好友故旧遍布官场,当朝内阁大学士徐经年,便是如海的同年,当年两人同在翰林院共事多年,两人交情之深厚亦非他人可比!”

陆侑说到此处,长叹一声后继续说道:“只是如海福薄,子嗣艰难,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女儿,若是如海能撑到她女儿出嫁还好说,否则一旦他故去,这关系大多也就断了!”

陆侑随即想到已逝的姑母,心中叹息,姑母在世时,就为林家的子嗣担忧不已,最终忧虑过度,心病难医,早早的就去了。

如今林家子嗣断绝,宗族家庙无人供奉,姑母若是知道了,恐怕九泉之下,也难以心安吧。

陆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让他拜师林如海,便是让他继承林如海留下来的关系网,同时他也想明白为何林如海故去后,无人照拂林黛玉。

林黛玉养在贾府,想必是贾府接下了林如海留下的人情,而林黛玉自入京后,从未出过贾家一步,即便是知道林如海留下些人脉,她一个孤女也是无可奈何吧。

陆璟想明白此事后,方知晓父亲的一片苦心,林如海无嗣,而他作为林如海的唯一弟子,诸人必将林如海留下的恩惠加之于他。

陆璟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愧疚,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俯首拜道:“父亲尚在病中,还费心为孩儿谋划,让孩儿情何以堪!”

“我就你一个儿子,若不为你打算,还能为谁打算!”陆侑叹道。

随即让陆璟起身,他继续说道:“我陆家早年在姑苏也是百年世家,如今有些势衰,早前的关系也大多都断了!”

“你二叔虽说是淮安知府,可是在京中无甚根基,这些年一直困守地方,对你帮助有限。你姨父虽说近在金陵,可也只是江南学政,在乡试上给你提供些方便,已是极限。”

“如今为父身体已经不中用了,也就这几日的事,为父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璟儿,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以后陆家也要靠你了!”

陆侑殷切叮嘱道,若非他大限已至,他又怎会忍心让儿子以弱冠之龄,承担起家族重任。

陆璟听着父亲这似嘱咐后事般的话语,伤心之下,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就流淌下来。

他声音哽咽的说道:“父亲辛辛苦苦抚养孩儿长大,如今孩儿还未报答您的大恩,尚未好好尽孝,父亲怎能轻言离去!”

“璟儿,莫做小女儿姿态!”

陆侑看着一向坚毅的儿子,竟哭的如此伤心,伸手抚摸了一下陆璟的头,温言安慰道:“看你平日里处事像个大人,唉!终归还是个孩子,父子之间,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能撑起我陆家的门楣,将陆家传承下去,为父便能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