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盯住沈嬷嬷冷喝,“你个狗奴才,别因着旧日恩怨,就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八道。”
沈嬷嬷突然扑出来,这让安国公意识到事情越来越不单纯。因而才出声斥喝沈嬷嬷,是怒责,同时也是警告。
皇后再怎么着,过后也要回宫,而沈嬷嬷你——最终还是安国公府的奴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最好想清楚再说。
洛瑶再次意外地眨了眨眼,好像她这个父亲也并非一无是处。
“老爷,”沈嬷嬷满目含悲看他一眼,接着竟呯呯呯的就地叩了三个响头,“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奴婢接下来所说句句属实。”
洛瑶挑眉,心下冷嗤一声,沈嬷嬷这是不将她父亲的警告放在眼里了。
皇后神色复杂地扫了眼安国公,对沈嬷嬷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本宫听着。”
沈嬷嬷满怀感激叩首,“谢谢娘娘。”
但就在这时,她还来得及向皇后陈情,却突然有人大步走来,并远远就出声打断她,“儿臣见过母后。”
众人俱同时一愣,洛瑶扭头望去,只见锦袍玉带的宁煜满脸毅然之色,正大步流星往这边赶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形容卑微的中年汉子。
洛瑶愕然转动着眼睛,打量的目光不动声色自宁煜脸上流连而过,在他后面的汉子身上凝了凝。
皇后眼底同样掠过一抹意外,“你,怎么来了?”
宁煜眼角悄悄瞄了瞄对面淡然伫立的素衣少女,上前两步朝皇后微微拱手,不慌不忙道,“儿臣原在南华街巡视,正巧碰上这位大叔要找安国公府的麻烦,这就领着他一齐过来了。”
皇后偏头怀疑地看着他,“这位大叔想找安国公府麻烦?”
宁煜不闪不避迎着她审视的目光,答得毫不犹豫,“母后,儿臣已经询问过,这位大叔跟安国公府确实有点过节。”
“就他?”尽管皇后语气温和,但她斜掠过去的眼神明显含着不屑,“能有什么过节?”
“请母后稍等。”宁煜侧目看了看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道,“何大叔,你抬起头看看,那日骗了你传家宝的人是不是她?”
这个她是?
洛瑶顺着他视线侧目望过去,心下顿时涌起十分奇异的感觉。
“五殿下,是她,就是她!”看清楚沈嬷嬷的容貌后,那中年汉子一改刚才的卑微惴惴,指着仍跪在青石地板的沈嬷嬷,激动得声若洪钟大叫起来。
让人更看傻眼的是,沈嬷嬷听闻他声音再抬头打量一眼,那张原本悲愤的老脸上,竟然隐隐露出羞愧之色。
洛瑶怔了一下,看来这事十有**是真的。
真想不到,跟在墨秋言身边十几年也算锦衣玉食的沈嬷嬷竟然还有这种嗜好。
皇后默默扫了眼沈嬷嬷,目光不由暗中生恨。
她眸光森冷扫向中年汉子,威压气势尽显,“你看清楚了,就她头上一根簪子的价值,已足够买下三套你身上这些行头有余。你确定哄骗你卖了传家宝的人真是她?”
皇后的原意是想借身份逼这汉子打退堂鼓,以为他不过一个畏惧权势的平头百姓而已,平常这种人到了她面前,基本连话都说不利索,在她施压下就更加吓得面如土色。
可惜她错估了此人的心性。
那中年汉子虽还从骨子里透着卑微畏缩,但并没有因此打消念头,反抬起粗砺的大手,指着沈嬷嬷大声道,“是她,就是她。当初我也是被她这样的外表迷惑,谁知她就是头披着人皮的狼,骗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
皇后皱着眉头,冷冷掠了眼沈嬷嬷,继而对那汉子道,“眼下需要她作证,这事关系到人命。这样,你与她的事,过后再另作计较,你看如何?”
对方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身份如此尊贵的人,平日对他们这些百姓来说,就跟天上的神一样遥不可及。此刻听闻皇后这般和气跟他商量,汉子一时有些踌躇,还下意识瞄了瞄宁煜。
宁煜立时道,“母后,像沈嬷嬷这样品行不端的奴才,她的话又怎么能作证?”
这就是宁煜带中年汉子过来“打扰”皇后的目的。
皇后恍然大悟,心里只觉无比恼火。但众目睽睽之下,她既然打着为墨秋言伸冤的名头,自不可过份偏私沈嬷嬷,以免让人误会她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默了一瞬,她无奈挥了挥手,“你说得也对,罢了,沈嬷嬷你跟五殿下到旁边解决纷争,这里的事不需要你再多说了。”
原本沈嬷嬷站出来,就是为了指证当日洛瑶强行将他们从墨秋言寝室驱赶出来,以增加洛瑶毒杀墨秋言的可信度。
但眼下这情形,她只好惴惴地瞄了眼皇后,随即战战兢兢退到一旁去。
皇后再次将目光转向洛瑶,“不管沈嬷嬷的证词可不可信,都说明你当日曾出入过洛夫人的院子。为公平起见,你与你身边的婢女也一起接受曹大人的检查。”
洛瑶从容应声,“臣女遵旨。”
话落,她望向曹青方,淡然道,“当日我与婢女元香确实也出入过赏微居,曹大人你请。”
曹青方默默与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大手一挥,让人再端了两盘清水过来。
皇后目光一闪,下意识牢牢盯住了洛瑶毫不闪躲伸进清水里的双手。
但是,令她大失所望的是,洛瑶为证自己清白足足在水里洗手洗了半盏茶功夫,但双手再拿起来,却压根一点变化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皇后忍不住暗咬银牙失神喃喃。
别看洛瑶眼下从容镇定,其实在未猜测到皇后计划时,她心里也同样着急。垂眸瞥了瞥还凝着水珠的指尖,她唇畔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浅笑。
幸好她猜对了,当日在墨秋言寝室里,她唯一与墨秋言有肢体接触的地方就是双手。记得当时她愤怒之余曾揪过墨秋言衣裳。皇后既然要从一双手证明她是下毒的凶手,最大可能就是墨秋言的衣裳事前藏有她没法看出来的某种特殊药物,这药物唯一的作用,就是牢牢沾上她双手,并且能残留她手上几天不散。
曹青方这盆清水的作用,就是让沾在她手上的特殊药物显出颜色。
既然猜到用途,洛瑶又怎会让自己陷于被动之中。
现场之中,她一不知那是什么药物,二就算知道也没办法当着皇后的面抹去。
她能做的,就是再往自己双手多抹些东西,让双手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变色。
幸好她身上随时随地都携带着一些特殊用处的丝帕,皇后就算看见她拿帕子擦手也没理由阻止。
望着曹青方也隐隐生变的脸色,洛瑶心里压着那块石头才悄然落地,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宁煜虽在旁边协同那中年汉子解决与沈嬷嬷的争端,但他双眼与耳朵一直就没放过洛瑶这边任何一点动静。
此刻听闻皇后失望低喃,又掠见洛瑶眼底浮出淡淡讽意,他悬着的心也才落到实处。
洛瑶毫不在意皇后死死盯住她双手的目光,慢条斯理擦干双手,看着曹青方,淡淡问,“不知曹大人还想验谁?或者还有其他法子查出凶手?”
“什么凶手?”安国公大概也看出猫腻来了,此刻见洛瑶摆脱嫌疑,斜着曹青方,立时就黑着脸极度不悦冷哼一声,“大夫都说了内子是突发急病去世,她血液颜色稍微深一些,也是因为最近一直服药的关系。”
“不知曹大人以为如何?”
这番话,与其说是质问曹青方,不如说他故意奚落皇后。
曹青方极快地看了眼皇后,见她神色沉吟,但眼中并未露出再阻挠之意。这才一脸尴尬地扯了抹极其僵硬的笑,对着安国公拱手,讪讪道,“这个……看来是误会,是误会。”
他打着哈哈,连忙退开半个身子,再次拱手作揖,“那曹某就不耽搁安国公送葬了,告辞。”
皇后冰冷眼神如刀隐隐飞向洛瑶,在少女平静面容上停留良久,才慢慢道,“安国公,先夫人今日这些遭遇确实蹊跷了些,本宫原先还以为遇上跟前朝一样的奇事。不曾想,原来是误会一场。”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耽误你们出城了。”
顿了顿,她往空中虚虚抬手,命令禁军让开道路。
虽然她没有向安国公说一句道歉,不过这举动也等于无形中向安国公低了头。
安国公默默看她一眼,忍了忍,再望望还陈铺在地面的棺木与尸身,只好压下心头愤怒,冷声道,“动作麻利点,赶紧修补好棺木重新装殓,尽快出城下葬。”
至于皇后?即使他不能对她如何,但此刻坚决忽视她,他绝对做得到。
经过这场风波,那些脚夫果然想出办法修补好棺木,之后出城下葬,一切皆顺利之极。
过了几日,洛瑶应约前往望江楼,谁料才一进门,就撞进一双荡漾着别样情绪的眼眸。
她心里微微吃惊,那人修长手臂已不由分说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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