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易非见她眉眼弯弯,面容流溢出娇美可人的欢喜温柔,眉梢动了动,心底不快淡去,他道,“等你一起吃饭。”
去到饭厅,洛瑶望着满满一桌子饭菜,登时头皮一麻,不由自主抽脚往后退。
宁易非眼神那么尖,哪容她逃跑。身形一动,便瞬间站在她身后将路堵死,“这些,可是我亲手做的,你不尝尝?”
洛瑶原本还带笑的脸,一下变成了苦瓜相,“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以后你还是不要抢墨玉的饭碗?我怕这丫头背后跟我闹脾气。”
宁易非眼角微微一抬,幽深双眸意味不明凝着她,淡淡道,“嗯,我怎么听出嫌弃的味道?”
“哪能呢。”少女连忙扬起笑脸走过桌边,飞快扫一眼桌上,面不红气不喘的撒着谎,“有人愿意洗手做羹汤,那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幸福。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少女眉眼笑意微微,招呼他先坐下,自己才就座。
可以看得出,宁易非愿意为了填饱她的胃而亲自下厨这事,确实让她觉得甜蜜又高兴。
不过,一想起他昔日逼她吃东西的场景,她对他殷勤下厨做羹汤这事,就觉得绝对是个甜蜜负担。
不能嫌弃,更不敢流露出一丁点嫌弃的意思。
洛瑶无比痛苦地想,有谁吃顿饭需要像她这样?被人逼着,喂猪一样不停吃吃吃?
且不说宁易非在府病了六年,就说以前按照他卫王府二公子的身份,去哪不是意气风发呼朋唤友?他怎么突然就开窍跟她过不去非要下厨?
洛瑶心不在焉扒着饭,一边回想究竟什么事情刺激了这位矜贵的宁世子。想了一会,她脑里忽然灵光一闪,不是扒出了源头,而是想起了宁煜也曾经古古怪怪下厨给她做吃的。
她心头猛地一跳,终于追塑到这事的祸根出自哪里了。
正想怎样委婉劝服宁易非以后别下厨将她当猪喂,却见眼前饭碗横亘了一双木筷不动。她诧异侧目,就见宁易非淡淡望来,“吃饭也不专心。”他掠她一眼,目光古怪得让她心里发毛,他却忽然凑近头来,以仅两人可闻的声音悠悠道,“看来我得写信跟大舅子好好交流交流。”
洛瑶一怔,随后惊得猛地一阵剧烈咳嗽,连泪水都咳了出来。她后怕地打量他一眼,整张脸也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别的原因,竟热腾腾烫得惊人。
“别着急,”他适时给她递来杯温水,然而,下一句话,几乎让洛瑶再度呛个半死,“这一桌子的饭菜都是专门为你做的,你慢慢吃。”
她一脸痛苦地看着他,小声哀求,“就算养猪也不用这么狠?”真逼她吃完一桌子的菜?这是打算让她后面三天顿顿喝白开水的意思吗?
宁易非瞄着她,似乎颇觉为难,沉吟许久,才慢悠悠道,“我不打算养猪,奈何洛璟希望有个猪妹妹。”
少女扫一眼面前被饭菜堆成小山的饭碗,恼火地搁下筷子,“那是他不懂暴饮暴食对身体的危害,他希望有个猪妹妹,那就让……。”
“小姐,”眼见饭桌这边气氛要弄僵,墨玉忽然硬着头皮扬声打断洛瑶。
深吸口气,洛瑶回复一脸平淡,才扭头望向她,“什么事?”
宁易非幽深莫名的眸光淡淡掠了掠墨玉,那一眼,意味寻常,墨玉却觉脊背发凉。然而,洛瑶这会正眼定定盯着墨玉,墨玉自然也不能退回去。
虽然宁世子是为小姐好,但他这样逼迫小姐吃东西,明显也做得不对。看小姐满脸痛苦的表情,就知道小姐根本不愿意。
她身为小姐的人,自然要为小姐着想。即使被宁世子可怕的眼神威胁,她也要豁出去救小姐于水深火热之中。
诸般念头在墨玉心里电闪而过,她垂首死死盯着脚尖,豁出去一般的果敢模样,飞快道,“刚刚有人来禀,二公子他——出事了。”
元香一脸“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看了看墨玉,不阻止也不帮腔。
其实这个消息已经传来了一会,不过因为洛瑶在用膳,谁也不会这时候拿这种事打扰洛瑶。
至于墨玉,也是因为看不过宁易非如此“欺压”自家小姐,这才冒着被他眼风凌迟的危险将这事捅出来。
洛瑶眼神一跳,心道终于发生了么?
面上却不动声色问,“他如何?”
宁易非目光抬了抬,似乎在欣赏窗外景致,又似乎不经意扫了眼墨玉。墨玉心头颤了颤,头埋得更低了,但声音反而比之前更响亮,“他在风雨桥失足坠下水里,被发现时,已经——已经证实溺亡。”
洛瑶闭了闭眼睛,良久,洁白面容浮出点点莫名悲凉,长叹一声,“他去了。”
这个时候听到洛成玮的死讯,洛瑶自然无心再吃饭。于是,墨玉解围成功。她战战兢兢随洛瑶离开饭厅时,还收到了宁易非在她背后放似有若无一记眼刀。
洛瑶没有去看洛成玮最后一眼,生前就相看两相厌,死后,就更不必相见了。
她转出饭厅之后,在外面走了一圈,然后去了席无痕的院子。
替席无痕把过脉之后,她心中一动,有些诧异又有些无奈地在心里默默叹气。
独一看了看面容平静沉睡的男子,却有些担忧道,“洛姑娘,公子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回过神,洛瑶淡淡笑道,“后天,后天这个时辰他肯定会醒来,你放心。”
原本席无痕在明天就该醒来,肯定是傍晚时分,宁易非听闻她的诊断之后,故意暗中对席无痕动了些手脚,让席无痕继续多睡两天。
想起那个让她心里又甜又恼的人,她除了在心里默默叹气之外,还真不适合对独一透露更多。
若非亲历其中,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宁易非也有如此孩子气一面。
还好那家伙虽然有时霸道些,下手还知道分寸。
想起洛成玮的死,默默环顾一眼这景致优美的地方,她心里又落下一声叹息,只怕这地方她也待不长了。
又交待了独一几句,洛瑶便出了屋子。
“愁眉苦脸干什么?这天没塌,这地没崩,黑夜仍在,太阳依旧,小心年纪轻轻把自己叹成了小老太婆。”
洛瑶才迈出门槛,差点就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她抬起头来,看着扶住她肩头拿披风等在门边的男子,积郁心底的莫名怏怏便渐渐云消雾散了。
“你说得对,黑夜仍在,太阳依旧,我们还可以看月升日沉,没什么可愁的。”少女想自己系上披风,宁易非却不让。将她微凉小手捉住往下放着,然后站在她跟前,温柔细致将披风系好,又替她理了理风吹乱的一缕发丝,这才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我们出外面走走。”
洛瑶低头,有些不自在地瞥了瞥披风下,十指相扣的两手。瞄他一眼,想要悄悄将手抽出来,他没看她,但微扬着唇角,反将她的手扣得更牢,且还往他身边拉了拉。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脏在“呯呯”狂跳着,可她再挣,他倒没对她用力,只越发将她拉近他身边。
最后,洛瑶拗不过他,只能在元香惊愕瞪大的眼光下,任由他牵着大大方方出了雪屋。
走在清澈溪流旁,洛瑶先前悲愤莫名的心情也随这夜色水汽缓缓平复下来。
“席无痕一直在他的映泉山庄,你是在雪屋再住两天?还是明日就回城?”
洛瑶心头一凛,眸光沉了沉,默了半晌,才侧目打量他,“你早做了安排?”
“他,也同意了?”
宁易非微微勾了勾唇,落向远方的目光,透着运筹帷幄指点乾坤的豪迈。但回落身边少女,万千浩瀚如海的情意也不过汇成两道漆黑发亮的眼神,“这是他住进雪屋的条件。”
他抽不开身陪在她身边,但也不会放任危险留在她身边。
席无痕自知身上一线天意味着什么,岂能不同意他的条件?
无论他或席无痕,都不希望她被卷入未知危险。即使她被逼卷入了,他们也会竭尽所能减少危险。
少女皱了皱眉,“这么说来,我还是明天回府。”
洛成玮的死讯已经传回去,他死在临渊水榭,她也住在临渊水榭,这个时候还继续逗留此地实在不妥。
“好,那我们明天一起回去。”
然而翌日天亮,宁易非就被一道圣旨召走了,他终没能与洛瑶一同回城。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洛瑶愉悦地翘着唇角掀开被褥。
“小姐,宁世子被提前召走了。”墨玉就候在边上,见她起来,连忙拿过衣裳替她披上。却在洛瑶洗漱的时候,她有些忐忑地顿了顿,“不过,他离开之前,交待了一定要让小姐用完早膳才许启程。”
洛瑶拧毛巾的动作一顿,侧目看她,古怪道,“该不会这早膳,是他临走前亲自下厨做的?”
墨玉目光一亮,随即又小心翼翼道,“小姐生奴婢的气?”
洛瑶掠她一眼,轻轻摇头。
一个男人,时刻变相提醒她要好好爱惜自己,她即使无奈,即使他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她这会也甘之如饴。
用过早膳,洛瑶也就启程回府了。
不过还未回到府里,就在大街上一间药铺附近,却意外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忽掏出一件东西给元香,“你拿这东西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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