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少女脆声答,“是的。”
“看你面色沉郁情绪不高,她为难你了?”
这语气听着倒似关怀,可她如此直白探究别人私隐,洛瑶一点也没法将她这态度跟关心联系起来。
“婕妤真会说笑,周贵妃不过问我一些私事而已。”
既是私事,她自然不会拿出来宣扬到人尽皆知,所以王婕妤也可以闭上嘴了。至少,别以为自己咄咄逼人是为别人好。
王婕妤静默一瞬,看着洛瑶又柔柔一笑,仿佛刚刚的不愉快不曾发生过一样,“我知道五殿下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如今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难怪贵妃心里着急。”
洛瑶心里冷笑,抿唇不语。
不管王婕妤是不是已经知道她与周贵妃之间的谈话,现在,她都没必要向王婕妤透露。
“依贵妃的眼光,自然要替五殿下挑个方方面面皆完美无暇的姑娘做正妃。”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洛瑶心里轻嗤一声,面上隐隐露出一丝不耐,淡然打断她道,“婕妤如此关怀五殿下的终身大事,贵妃娘娘若是知道了,定然十分高兴。”
言下之意,与她无关的事就不要拿来浪费人家时间了。要表姐妹情深,也该去周贵妃面前,而不是对着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
王婕妤眼光一冷,有些恼火地飞了记眼刀过去。
你洛瑶算个什么东西?以为跟宁煜走得近,周文卉那个女人就会看上你?让你做她儿子的正妃?
我呸,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一个天生寡妇命的煞星,谁敢冒险娶回家去?
王婕妤在心里将洛瑶狠贬一番,这才觉得心里那股气顺了一些。
“好,不提不提。”王婕妤温和地看着洛瑶,十足纵容晚辈的口吻,软和笑道,“我还以为你和五殿下走得近,她会……;哎,她那样骄傲的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算了,还是不说她了。”
洛瑶皱了皱眉,王婕妤将她叫来这里,不会单纯想奚落她一番?
周贵妃看不看得上她又如何?这跟王婕妤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也难怪。”刚刚才说不提,转口又来了。洛瑶忍耐着,静待下文,“毕竟你的命格摆在那,有哪个做娘的不心疼自己孩子。”
洛瑶面无表情看脚尖。
“孩子都是从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王婕妤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待你以后做了娘,就深有体会了。这世上做娘的,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对他好,生怕他受一点委屈。”
洛瑶眸中冷意渐起。
“但凡他有什么要求,做娘的无不想方设法满足。”她扫了眼洛瑶,意有所指道,“哪怕某些要求,在做娘的眼里看来其实对他有害无益,可为了让他高兴,做娘的依然愿意满足他。”
说了这一大段之后,王婕妤终于沉默很久。
然后,她盯着洛瑶,幽幽问道,“大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婕妤什么意思?
难道暗示她,为了让宁弦高兴,愿意接纳她这个被周贵妃“嫌弃”的煞星?
“请婕妤恕我愚钝,婕妤什么意思,我真不明白。”
明白,她也装不明白。
她洛瑶又不是市场上的白菜,任她天家挑来拣去,想丢就丢想买就买。
王婕妤笑容淡了些,心里暗骂一声洛瑶不识好歹。为了自己儿子,又不得不继续耐着性子装慈和的样子,温声道,“大小姐聪明人,哪会不明白我说什么。”
她笑了笑,拿眼角审视着洛瑶,可惜洛瑶对她家宝贝儿子厌恶之极,更何况她这施舍的态度更让洛瑶心里生厌。
她等着洛瑶接话,洛瑶偏偏佯装茫然懵懂,愣是低着头半声不吭。
王婕妤差点被这块不通人情的硬石头气得火冒三丈。
心里默念半天:我暂且忍她,我暂且忍她!
方又继续温和道,“就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他自从在杏林镇与你相识之后,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虽明知你命中带煞,他也不计较。这不,他在我面前求了半天,求我向大小姐你说情。”
如果正常人正常情况下,听了她这藏起半截的话,一定会顺势问下去,求着说什么情。
可洛瑶死过一次的人,哪里是一般正常人可比。
所以她完全无视王婕妤期待兼藏着得意的眼神,就像块完全不开窍的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王婕妤说得口干舌躁,见她愣是不搭话,心里恼得都快呕死了。
“就是六殿下宁弦,他对你一往情深,不管别人好说歹说,他都打定主意今生要与你在一起。”
洛瑶这才真正吃了一惊。
王婕妤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是代宁弦向她求情?她看求亲还差不多?
难道这个女人因为拗不过儿子,竟连她克夫命也不惧?
不,王婕妤怎么可能妥协。即使退一万步说,这个女人妥协了,宁弦心里还顾忌着她会不会真将他克死呢。
洛瑶心里狐疑不已,不过下一瞬,王婕妤就替她解惑了。
“大小姐,如今像六殿下这样情深不渝的人,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一个。”
听这酸酸的口吻,王婕妤是劝她要惜福吗?
“他坚持要将你纳入府中为庶妃,虽说无法让你名正言顺当上六皇子妃,但在他心里,六皇子妃的尊荣只你一人能享。请你也体谅他的不易,毕竟你的命格摆在那,谁也逆不过天。”
王婕妤似乎没看见洛瑶开始冰冷的脸色,自顾恩赐的口吻继续说道,“这庶妃不上玉碟,也就与他构不上名义上的夫妻,想来你那命格,于他也是无碍的。”
听完王婕妤的安排,洛瑶只觉异常好笑。
别说正妃之位她以前都看不上,王婕妤以为经过那么多事之后,她反会回过头稀罕上一个小小的庶妃?
这王婕妤,真以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是香饽饽,全天下的女人都得捧着来抢?
她就算嫁不出去,也还轮不得王婕妤来操心。
更何况,是她心甘情愿不想嫁出去。
洛瑶敛下心头怒意,绷直了腰,缓缓道,“多谢婕妤美意,不过洛瑶有自知之明,自知命格带煞,不敢妄想不该想的,以免祸及他人。”
说完,她无视王婕妤猝然变青的脸色,不卑不亢道,“若婕妤无其他吩咐,请容臣女告退。”
王婕妤颤着唇,盯着她笔直走出去的背影,久久无言。
老半天,她才回过神,怒而一掌重重拍桌,“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真是给脸不要脸。”
到现在,王婕妤都无法相信,她竟然被洛瑶拒绝了。
还是拒绝得那么直截了当,不留半分余地。
“婕妤你消消气,为这样的人气坏身子可不值当。”女官见她气得浑身发抖,过了好一会,才敢小心翼翼轻声规劝。
“既然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也是宁弦事前与她商量好的结果,若洛瑶应下,那就皆大欢喜。若洛瑶不识好歹,一再二的拒绝,洛瑶的命就该留在卓雅丹。既然洛瑶不能为他们所用,宁愿毁了,也绝不能让她为别人所用。
女官惊了惊,迟疑道,“婕妤?”
王婕妤眯起危险眼眸,发出一声阴森冷笑,“让人来见我。”
出了王婕妤的营帐,洛瑶再没有心情欣赏周围如画美景,她默不作声返回自己的毡顶,心里思索着宁弦狗急跳墙的可能。
太阳落了又升,不管世人烦恼或欢乐,它照例每天孜孜不倦。
这一日,大部份随行的官员及男性家眷都到附近的林地狩猎去了。即使不能大规模猎杀大型野兽,猎几只矫健的野兔或雄鹿什么的,还是在允许范围内。
随行的宫中嫔妃与家眷中女性成员便在营帐附近活动。
“洛瑶,我要和你比试赛马,你要是不想安国公府的人以后都抬不起头来,你最好不要拒绝。”
洛瑶才走出毡顶不远,就听闻墨水灵朝她高声叫嚣。
洛瑶冷笑一声,有些人,果然是不知死活的典型。才会将别人的隐忍当软弱,将别人的不屑当畏缩。
洛瑶没有搭理她,缓缓地步伐不变,不紧不慢继续走自己的路。
“洛瑶,你是不是不敢和我比试?”墨水灵见她不应战,立即又高声刺激她,“你要是怕的话,现在就向我认输,承认安国公府徒有虚名,堂堂安国公府大小姐连骑马都不会,我就不跟你比试赛马。”
洛瑶波澜不惊走近来,有个少女怒视着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墨水灵,安慰她道,“大小姐,不会骑马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你身子不好,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洛瑶没有理会一旁叫嚣的墨水灵,一个靠别人眼光肯定自己的人,连她视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她才不会为这种人伤神。
“多谢姑娘。”她朝面露隐忧的少女微微一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嫉恶如仇的人,通常性格也光明磊落。
洛瑶见这全场独一开口关心她的少女,就对她从心底生出好感来。
墨水灵还不消停,见洛瑶完全无视她,立时又高声激将挑衅道,“洛瑶,你害怕就直说,被人笑话总比在马上摔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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