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底下揪着一个孩子,一个约七八岁,浑身穿着补丁衣裳的孩子。
那被揪着衣领的孩子明明那么狼狈,可洛瑶瞧见他那双黑溜溜布满倔强的眼睛,不知怎的,心突地一软一揪,她便站了起来,朝那个恶狠狠的人厉声阻止,“你放开他。”
她此举,不仅喝得斗台那个形容纨绔的华衣男子愣住,就连宁易非他们几个也同时意外挑高了眉。
这样的闲事,若放在平时其他人身上,洛瑶一定会当作视而不见。但她双眼撞上那个孩子倔强的目光,心里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觉这双眼睛仿佛在她梦里出现过千百回一样。
那无声带着祈求的神态,让她根本狠不下心来。仿佛冥冥之中,曾有那么一双眼睛以完全信任的姿态仰视过她。
洛瑶只觉心都隐隐疼了起来,她闭了闭眼睛,似乎隔了一世的孩子此刻就在眼前一样。待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该多管这一趟闲事时,她人已经站到斗台上,那个纨绔男子旁边了。
她暗叹一声,既然管了,就管到底。也算为前世无缘得见人间光明的孩子积一点福缘。
“你这娘们说什么?”
纨绔男子恶狠狠的目光转到她身上,上下打量时,双目还透了几分轻蔑调笑的狎狔意味。
看台上几人见状,宁易非与席无痕没有异样,看样子也不打算插手此事。宁煜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北堂征这鼻涕虫,眼珠往哪放呢?”
洛瑶在京居的时间,即使两辈子加起来也不长,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眼前这纨绔什么身份。见他眼神轻浮语气讥嘲,眼神一冷,瞥向他手里揪着的孩子时,又不自觉柔软两分。
“我说,让你放开他。”
洛瑶浑然不惧仰起头直视他,眼底带出几分森厉之意,“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北堂征恼羞成怒瞪着她,“你知不知道这臭小子不但害我输了比赛,还连累我的常胜将军惨死?”
一只鸡而已。
洛瑶皱眉扫过那只气绝的公鸡,当然没将这句火上浇油的话送给他。
只漠然道,“事已至此,你揪着他也没用。”
想了一下,她又道,“若你愿意,我可以代他赔你一笔银子,这样你可以重新买一只雄鸡训练。”
北堂征却似突然被她气疯了,“哪跑来的臭丫头,小爷我像缺钱的人吗?”
“你赶紧给我让开,这臭小子……哼哼,我也不用他赔钱,就是让他扮作马在这让我骑着走两圈,等我气消了自然会放。”
洛瑶瞥过孩子那小身板,眸光霎时化为冰冷利箭射向北堂征,“你这是想要他死。”
深吸口气,她努力将怒火压住,试图跟他讲道理,“你瞧瞧他背后,他的衣服还有明显脚印,刚刚显然有人故意将他踹出来扰了比赛,说不定那个人还是与你有旧怨的人。他无辜受累,现在还得受你折磨,你这是一个男子汉所为吗?”
“男子汉?”北堂征哂然一笑,似看笑话一样看着洛瑶,“我说你这小娘们想管闲事也不先打听清楚我是谁,这天泽上下,谁不知道我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洛瑶心头猛地一跳,“你哥是谁?”
“连我哥北堂——等等,你石缝里蹦出来的?”北堂征一脸古怪地打量她,随即恼火挥手,“让开让开,别在这碍小爷找乐子。”
说罢,他也不管洛瑶气势多骇人,直接将小孩往地上一掼,“你小子给爷听好,现在乖乖扮马让我骑上两圈,若能让爷高兴,兴许就不跟你计较了。”
小孩被掼得浑身生疼,但他抬起头来倔强道,“是别人故意踹我出来,害你输了比赛连累你的关将军毙命,我很难过。在此,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扮作马让你骑着消气。我奶奶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再穷不能穷得没骨气没志气。”
“今天我若是扮作马让你骑,回去奶奶一定会打断我双腿。她还会因为这个气出病来,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我管你有意无意,什么志气骨气,我只知道你这臭小子,害死我的关将军。”北堂征冷哼一声,一手按着小孩的脑袋,翻身一跨就坐到小孩背上去,“现在给我做马绕圈去。”
洛瑶眼神猛地一缩,刚才她分明听到了小孩“咔嚓”的骨折声。
“一个孩子尚懂得什么叫贫贱不屈威武不移,你一个大男人,这样欺负他也不觉脸红?”
洛瑶看似还在苦口婆心跟他讲理,但谁也不知道她为了避免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看出手中握针,正不动声色移到北堂征跟前。
“脸红?爷只知道小娘们才会脸红。”北堂征哄笑一声,见她挡在前面,怒火淡去,反油腔滑调调戏起来,“你既心疼这小子,不如你替了他在这扮作马让爷骑上一回?”
“北堂征!”宁煜忍不住一声怒吼,同时飞身掠来。
洛瑶眸光闪了闪,她自己多管闲事,可没打算让别人替她出头再惹事。
于是在宁煜怒吼一瞬,她瞅准时机当即出手如电将银针刺入北堂征穴道。
她动作很快,且又有背对着观众的北堂征作掩护,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北堂征在宁煜这一吼中分神,似乎也没察觉自己身体异样,他在宁煜飞近之前已轰的一声侧身翻到一边。
他这一倒,也不知是活该倒霉还是其他原故,竟摔伤了腰半天也站不起来。
洛瑶冷冷扫他一眼,趁机扶起小孩,并暗中替他将骨头接上,又示意小孩赶紧溜掉。
宁煜落到洛瑶身边,随意瞥了眼乱叫的北堂征便不再理会,“洛妹妹,你没事?”
洛瑶笑了笑,“还好。”
宁煜想了下,似是不放心,盯着下人手忙脚乱扶起的北堂征,警告道,“北堂征,你记住……。”
“她,是我卫王府护着的人。”
温雅淡远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却正正截了宁煜未出口的话。
北堂征认出宁易非来,只能狠狠瞪一眼洛瑶,在下人的搀扶下,悻悻转身。
“我看那个孩子,定能长命百岁。”看着下人要将北堂征抬走,洛瑶忽冲他背影缓缓喊了这一句。
北堂征身体一僵,随即极为恼怒地握了握拳头。
“死女人,害小爷丢大发了,这场子爷迟早找回来,你给爷等着。”
洛瑶没听见北堂征撂下的狠话,不过就算听见,她也不会在意。
时光如飞,过完年,便迎来了极为隆重的春猎。
其实在天泽,近几年已禁止大规模的春猎,眼下不过借着这个名头,皇帝率一众大臣到异地透透气罢了。
这既彰显了皇帝的天恩,又表示了君臣亲近同乐之意。
今年春猎地点定在南边的卓雅丹游牧部。
洛瑶自然也在随行的家眷之列,本来她对这种所谓的天家恩宠不感兴趣,不过想起另外一件事,她最后还是随大部队出发了。
卓雅丹虽归入天泽版图,但这个游牧部落每年只需向天泽朝贡,基余管辖等等权力一律由部落自己内部解决。
洛瑶随大部队到达卓雅丹时,暂住的毡顶与营帐自然早就搭好了。
京都还是春寒如流的天气,来到卓雅丹却已见初夏的躁热。
“小姐,这条溪流的水很清澈啊,也不知底下有没有肥美的河鱼。”墨玉蹲在溪边一边以手乱泼溪水,一边好奇地拱出脑袋往溪里张望。
洛瑶肯定地摇头,“绝对没有可供你这只小馋猫解馋的河鱼。”
墨玉不解,“小姐如何知道?”
元香鄙视地掠她一眼,“水清则无鱼!”真是笨墨玉。
“洛妹妹,看来你身边这两个丫头也比别人家的有趣,要不让一个给我?”
宁煜促狭的笑声自头顶传来,洛瑶抬头,就见他正懒懒洋倒挂在溪流对面不远的树枝上。
“五殿下还会缺婢女?”洛瑶一副你别说笑的模样,似笑非笑掠他一眼,“殿下还是别害人了。”
宁煜从树上跳下来,立即眉眼飞扬闪到她身边,“知道你宝贝她们,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我就是暂时借来用用,又没说不还。”
洛瑶怪异地盯他片刻,这小魔王以为跟她借钱呢?还有借有还!
“五殿下?五殿下?”
身后,风里传来一个有点熟悉且还透着几分含羞带怯意味的娇呼声。
洛瑶心头打个突,微微眯眸打量宁煜一眼,见他笑脸倏换成满脸的恼火与无奈,她心里暗笑一声,这才慢慢转过头去。
就见墨水灵提着裙摆,扬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含羞带怯奔过来。
洛瑶玩味地瞄了一眼宁煜,并没兴趣出声与这个所谓的表妹打招呼。
墨水灵跑到近前,却似完全没看见洛瑶这个大活人似的,直接奔到宁煜跟前,一脸娇羞欢喜的道,“五殿下,臣女墨水灵仰慕……。”
宁煜不耐地一挥手,“行了,我忙着呢,边去。”
打断墨水灵,他侧目斜一眼洛瑶,见她退开几步,唇角噙着玩味笑容正打算作壁上观。眼中精光一闪,他忽扬眉冲她绽放邪气流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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