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珂听到释心安然无恙的声音，什么也不顾就冲进了洗漱间。

刚打开门，小珂就被眼前的景象战栗在原地，洗漱间的地板上满是新新旧旧的血迹，一圈一圈地从浴缸里蔓延出来。整个房间除了充斥着血腥味还有一股像是人体内部各类器官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想呕吐。

而释心瘫坐在盛满血水的鱼缸中，整件衬衣都被染成的血红色。头发更是滴滴答答的滴着血水，他的长刀和刀鞘，凌乱的丢在洗漱间的地板上。

他平日里那张整洁的脸上现在挂满了不知从哪里溅到的血迹，各个方向的都有。

这哪里像个失恋的人的样子，这分明是一个刚历经了满门抄斩的人的样子啊。

小珂看着释心这幅反常的样子说不出的心痛，立刻跑过去跪倒在浴缸的边缘。什么也没说先给了失魂落魄的释心一个拥抱。

“师父，怎么了？你怎么弄成这样，是任务不顺利还是哪里受伤了？”说完小珂也不管浴缸里的到底是血还是水，亦或是两者的混合体，撩起来就开始清洗释心脸上，脖子上，身体上各处的血迹。

小珂查找着可能有的伤口，却发现就连皮肤都是完好无损，只是被浓重的血迹覆盖了而已。有些看上去像是结了痂，却也只是凝结在一起的血块而已。

小珂的悬着得心渐渐放了下来，至少释心没有生命之忧了。

可是他为何精神状态如此之差，难道是被思涵看到他杀人的样子了？小珂也不敢问。放掉了浴缸里的血水，重新给释心换了一缸暖水，顺便给他清洗一下同样脏乱的头发。

释心仍旧一眼不发，自顾自的趴在浴缸的边缘，仍由小珂清洗着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就像是一个收了惊吓的小孩子，等到父母来了就不装样子了，由着家长料理自己。

这要是身份调换一下，小珂还能和释心说几句话。

这现在这情况，小珂要是问东问西的，她怕问道释心内心的黑暗点，他会发狂。

浴缸的血水见了底，释心经常佩戴的那柄短刀赫然躺在浴缸的底部。

小珂蹑手蹑脚地将那柄短刀拿出来，放在了浴缸外面。然后用莲蓬头清洗了浴缸以后，再开始蓄水。

“师父，我先给你用莲蓬头洗洗头吧？”小珂也是战战兢兢地问出这句话，生怕释心乱发脾气将胡乱就打她一掌，没准就打的她几天起不来了。

不过释心倒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仍由小珂在他头上胡乱抹着洗发露。

说实话这是小珂第一次给人洗头，她觉得大概就跟给小狗洗澡一样吧，随便乱抓了一顿，看着冲洗下来的泡泡已经不再是血水的颜色就觉得差不多洗好了吧。

小珂边洗还边偷看着释心的表情，他似乎因为小珂的到来心情平静了许多。不像是在电话里那样起伏不定的情绪了。

于是小珂大胆地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师父？你是失恋了吗？要不要我帮帮你？”

就在小珂话出口的一瞬间，释心又皱起眉头，开始肆无忌惮的哭起来。小珂被释心这小孩子似的的情绪给吓到了。

她心目中的师父从来都是很冷静的，怎么一谈恋爱，就好像个小学生似的。小珂心里顿时像被纠紧了一般，赶忙玩味他：“你们有误会我可以帮忙的，思涵跟我关系挺好，我去说……”

“她死了……”释心眼神空洞，毫无情绪起伏地说出这句话，就好像，只是在收音机里听到了思涵的死讯一样。

或者说，他已经在自己的心中为自己播报了千万遍了。已经对这个事实做出了各种他能够做出的表情或者心里准备。但依旧觉得没有一种情绪能适当地让自己的心痛缓解分毫，所以千百万种方式之后，他选择了做一具行尸走肉。

小珂听到这个噩耗也不知道应说和话来安慰释心，或者说安慰她自己。

毕竟，小珂也把思涵当成了自己人，是可以托付秘密的可以信任的人。

小珂本来就不擅长安慰别人，更不要说是这种痛彻心扉的消息，于是她很蠢的回了一句：“师父，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有人加害，我帮她报仇！”

说完小珂有些后悔，就好像这话就是毫无情义的表忠心的话罢了。

而且释心身上这么多鲜血，却没有伤痕，应该是已经杀了那些混蛋了吧。

释心没有回答小珂，而是自己接过了小珂手中的莲蓬头，开始清洗起自己身上的污垢起来。

小珂看出来了释心似乎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他的眼神也回复了些许光彩，虽然还是比以往呆滞许多。但至少，不是那种木僵的感觉了。

小珂自觉地往后退了退，说了句：“那我给师父准备下换洗地衣服。”

说完遍拾起释心乱扔在地上的长短刀和刀鞘，又拿到洗手台清洗了一下，立刻除了洗漱间。

小珂当然还是不放心他。坐在释心的房间里，仔细听着洗漱间中的声音，不敢有半分松懈。释心这个状况，她真的很怕他想不开，寻短剑之类的。

小珂当然不会知道，在她回来之前。释心已经对着自己尝试了无数次自杀的各种方式。枭首剖腹，仍旧送不走他这钉在这世间的灵魂。

或许是那看不见的神，见他醒来这几百年过的太逍遥自在，所以用了这样一个方法警告他，这是他一个人的地狱。

那不知道在哪里神，造了那么多有趣的东西，不是给世人享乐的，而是为了随时来折磨他这个永生不死的人的灵魂。

曾经刀剑之伤既然已经习以为常，那就给他来一个灵魂攻击，够他久久不能振作了。

难怪思涵，就像是一个特地捏给释心的人偶一样，与他心中缺失的部分恰好相合，在他们融合已深的时候，再硬生生地扯开，那留下的破口，都是参差不齐的，甚至还留下一些外包装的扯丝，如此真实。

小珂给他的那个拥抱，将他少许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知道小珂就在这个洗漱间的门外等着。现在小珂是他唯一亲近的人了，他不想小珂看到自己如此懦弱的一面。

于是他边擦洗着洗漱间的地板，边开始整理自己的情绪和思绪。

思涵走了地这些天，可能是自己太孤单了吧。除了杀戮与自虐，他实在是找不到情绪的发泄口。他讲奥城附近所有的胆单子都接了，就像复仇一般讲那些不法之徒杀了个痛快。

可却一点也不觉得放松。

还是好难过，好想哭。

于是他躲回自己的房间，像从前寂寞时那样不停地自虐。累了倒头就睡，甚至还在浴缸的血水里淹死过几次，又活过来，又想起这件痛心地事，又在沉入水中，再次被血水吞噬。

如是几次，这痛楚不过尔尔。

于是他又开始将自己割地遍体鳞伤，将自己地血肉一块块切除，又见它们完好无损地长出。又或者刺穿自己的心脏，将全身的血液放空，这样好像身体会轻一些，带着他那沉重的灵魂一起飘到天上去。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最终他还是会在这肮脏的洗漱间中醒来。

“师父你干什么呢？”小珂在外面等久了，想着就洗个澡穿个衣服用不着这么长时间吧。

“打扫卫生。”释心这句话虽然有点落寞，但好像回复到之前冷静的样子了。

小珂也先将心给放下了。

毕竟一个大男人嘛，复仇才是第一要素，复仇前怎么能就一蹶不振了呢。小珂现在可是磨刀霍霍要去为思涵报仇呢。

小珂磨着手指等着释心出来，或许还要跟她倾诉些事情呢。

没想到释心一出来就把小珂一把抱起扔到床上，自己也跟着上来。

这可把小珂吓坏了！

“师父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可不是那种愿意给人做替身的人啊！啊~~~~~~”小珂其实也不敢反抗，只是双手护住胸前，闭着双眼乱嚎。

“放心，我只是好累，想躺一会儿，想有个人给我靠靠。”释心将被子盖在小珂身上，然后靠在了她的腿上。

“哦~~”小珂拍了拍自己胸口，心里喊着吓死了吓死了刚才，以为师父得了失心疯呢。

释心仰天躺在小珂的双腿上，闭眼休息了一阵，尔后侧过身，抱着小珂的腰就开始哭起来。

这猝不及防的，小珂被释心抱着一动也不敢动，连腹式呼吸都收敛了。

不过小珂转念一想，释心也大不了自己几岁，又自己一个人孤独生活了那么多年，会有跟自己差不多的歇斯底里的情绪很正常。如果是Key死了，自己还不知道疯成什么样呢。

她装作小大人的样子，抚了抚释心的背，言语上却不想再多安慰。

“我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就连……连葬礼都错过了。”

小珂恍然，看来思涵的事情和师父并没有关系，只是意外身亡？所以师父才无气可出，只能气自己当时负气出走，都没有好好的跟思涵告别？

小珂默默的给释心拿了一卷纸巾，省得鼻涕眼泪蹭得自己身上到处都是。

“她一个人，在暴雪中，跑了好几个小时，脸、手和脚、膝盖都冻烂了。后面一直有人追着她跑，如果我在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释心泣不成声，他大概是自思涵离开以来，第一次和人倾诉，否则不会有这么多自责的话想说。

“师父，那你给思涵报仇了吗？如果没有我们一起去！”小珂不由自主地替释心擦去脸上的泪水，他现在的心情，小珂虽说无法完全体会，但一半总是有的。

至少小珂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听说那个晚上，零下20℃，她就在雪地上光着脚跑啊跑，吸入的空气冻结成了冰刺，一根一根的穿破她的肺，肺内充满了结了冰的血液，她就这样被自己……被子的血呛死了。”最后几个字，释心几乎是极尽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呼吸才吐出来的。

说完以后他靠在小珂腿上哀嚎了很久。

小珂也是第一次知道，“哀嚎”这个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