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心已经习惯了很早醒来，在晨霜未退的时分，他就被微弱的日光吵醒了。

他撑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未醒的思涵，她比往常更容易察觉的呼吸声有节奏的融于周围的环境中，在释心的身边并无突兀之处。此刻的她，睫毛的扇形阴影静止在白皙的脸上，淡淡的，为整个气氛增加了些许宁静。

他看着她，渐渐的出了神。窗外嘈杂的声音被缩小，渐渐地淹没了她的呼吸声。释心很少这样放空自己，就像动物有天生的警觉。他活了2000多年，感官也比正常人放大了许多，夜晚的虫哭鸟泣，即使在睡梦中也听得清清楚楚。而此刻，万物生灵像粘合了，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

就连思涵睁开双眼的样子，都被放慢了千万倍。

“你这里的事，可以跟我讲讲吗？”思涵戳了戳他心脏位置的疤痕，他才猛然回过了神。

释心不由自主的黯然神伤，默然的回他：“这是我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我想听，你告诉我。”思涵睡眼惺忪，昨夜至今念念不忘的竟是这一件事，“不开心的事情，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安慰你的。”

释心一脸想要逗小朋友的表情，坏坏的看着思涵说：“我说我上辈子是个角斗士，在角斗场心脏被刺穿，然后死不瞑目。这一世就带着记忆，要找到前世的仇人，去报仇的。”

思涵听了一脸嘲笑，笑的停不下来：“没想到你看着老气横秋，还会想出哄小孩子这种话，那你看我前世是什么？”

“白雪公主。”释心脱口而出，或许在他心中，白雪公主是非常美好的形象吧。

“啊~我才不要当白雪公主，我要当……山阴公主，有好多好多男人。”

“山阴公主？”释心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你觉得是我一个人满足不了你吗？”然后就故意挠思涵痒痒。

思涵俏皮的到处躲，连声道：“不是不是。”

释心看着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觉得此刻四周洋溢着幸福，他觉得这种萌心初动的感觉应该就是幸福。他竟有些贪恋这时光，万般希望此刻永久定格。

或许可以呢？他动了曾经从没有过的心思，为一个人有所期待、有所等待、有所担当。

他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嬉笑，突然郑重其事的双手环抱住思涵，耳语说：“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饭。”

释心今天做饭本就心猿意马，原本打算煎蛋做三明治，谁曾想每天的肌肉记忆先在煤气灶上煮上了粥，又想小珂也是周末要贪睡的人，给她也不错。

心中这个徒弟的份量，突然就轻了几分。

“他们说下厨房的男人最性感。”

释心回头，看到思涵正坐在餐厅的桌边，双手托面，一脸欣赏的看着他，只是她的眼神中，少了些敬畏，多了些暧昧。

释心没有答话，像是变回了之前寡言少语的性子，专心致志的摆弄着厨具。锅中的滋滋声清晰可闻，培根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厅堂。他难得在清晨就动油锅，也是百年一见的怠懒。毕竟他原本就是很难放下心的人，数年累月的精神紧张，没让他血压升高算是谢天谢地。

“师父，你几个月都不做一次培根火腿三明治，今天是你自己嘴馋了吗？”小珂蓬头垢面的穿着睡衣跑到楼下，完全忘记了昨天思涵有留宿，下了楼才看见思涵的身影。

好像刚才的大喊大叫释心并未察觉，亦或是厨房油烟机的声音盖过了，又或是释心觉得此时她的声音太过刺耳，打扰了他的恋爱空间。

小珂就干脆坐在最后几阶楼梯上，与前面没有屏障却不同颜色的空间保持距离。整个餐厅，都要被荷尔蒙撑满了，气息肆意的在释心与思涵之间来回游走。而小珂这里显得冷冷清清。

我就一看热闹的心。小珂觉得自己真是太八卦了，昨天没去听他们的墙角，今天就光明正大地看他俩撒糖。

只见思涵偷偷的跑到释心身后，垫着脚从他肩膀上的缝隙偷偷的看他熟稔又专注的动作。这般调皮模样，略像小珂刚来时的无规无矩，不同的是释心并未训斥思涵，还时不时的回头对她微笑。

小珂看了学着师父的样翻了个白眼，学的是有模有样。暗地里想：什么时候也学学师父谈个甜甜的恋爱。

“电视剧里都是，爱人做饭，另一半就会这样……抱着他。”思涵特意用力挽了挽释心的腰。

“你这样叫挂在我身上，我还有力气做饭吗？”

“你手能提千斤，我这么身轻如燕，你肯定游刃有余啊。”

“你身轻如燕？你这样一点也不淑女，快放开我！”释心到底还是训了她。

“哈？你看中我淑女吗，不是我的颜值吗？”思涵忍俊不禁，跳脱到释心面前说，“不是吧，小珂这么跟你形容我的吗？说我淑女？是吗？是吗？”

释心瞧了她一眼，一脸无奈地说：“是是，你好看，你淑女。好了吃饭。”

小珂这才从楼梯上跑到他俩旁边，看够了师父难得做回人间事，整一周的八卦都有了。结果看到桌上只有两份香喷喷的三明治，压根儿没她的份。小珂汗颜了，今天多余的人竟是自己，刚还傻乎乎的等吃的。

“师父，我的呢？”

释心头也没抬一下，还是那个清冷的师父：“有给你煮好的粥，按往常自己去盛来吃。”转眼却不自觉的露出笑意看了一眼思涵，见她吃的喜欢，便暗自放心。

师父见色忘义！现在小珂心中竟不是对思涵的醋意，而是看着释心“恨铁不成钢”，在徒弟面前毫不避讳的像个小男人，还一人双面，冷脸对徒弟，热脸对情人。

临走了，两人仍在门口痴痴缠缠。

“就让我送你回学校，好不好？”释心突然轻言细语，让思涵有点不知所措。

“你怎么……弄得你才是初恋。”思涵嘴上不说，心里早已甜如蜜糖，“这个社区门口有到学校的直达车，我可以一个人回去。”

“我只想多陪你一会儿，因为……因为以后我要整理资料评硕导了，怕是不能陪你太多。”释心这时为难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从前喜怒不行于色的他。他知自己沉沦，也让自己沉沦，但仅限在思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