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纪湘被一阵透彻心扉的凉意惊醒,但还没有力气睁开双眼。只觉耳边人声嘈杂,像是躺在人潮涌动的集市中心,两边都是往来赶集的村民。后背却无所依靠,四肢酸冷,又像是漂浮在几万里的高空,只是没有四周的旋风,只有固定和下坠的冰冷。
这时,右边脖子一阵刺痛,有什么坚硬又寒冷的圆柱形物体钻进了她的皮肤,缓缓的夺走她身体中仅存不多的温暖。全身的骨头隐隐作痛,好像被骨髓细胞撑得快要爆炸了。她知道自己肯定发热了,但她只是找了个荒山休眠,怎么会有人声,还生病了。
她尝试睁了睁眼睛,眼皮重的像被泥土粘住了。又动了动双腿,竟然整个身体都晃动起来,还有轻轻的金属声,头变得更加疼痛,像是快要炸开一样。她又用更大的力晃了晃双腿,这次连手臂也带动了起来,发出来更嘈杂的金属声。她才发现自己的四肢被十字展开,倒悬在空中。
此时她才从惊恐中无力的落下半副眼皮,对面墙上的蜡烛特别晃眼,火舞长龙似的也不知道修剪一下烛芯。十几只一起晃起来,闪的她睁不开眼睛。迷糊中还望见各种各样的器皿,装着未知不反光的液体,看上去粘稠的很。
这是在祭祀吗?我就是祭品!
她这才集中精力睁大双眼,慌乱的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年代了,我睡了多少年,没有任何祭祀是真的,快放我下来!她开始用力的挣扎,喉咙却发不出有效的声音,只是沙哑的像没有信号的收音机,滋滋作响。
身边走来走去忙碌的人穿着好奇怪,他们的行动轨迹并不是很有规律,只是将盛满的小器皿里的液体放到对面的大缸里。毫无纹路,没有任何雕刻,没有符号的平白无奇的大缸,放在一堵白墙的前面。只有烛台是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中的动物雕刻,墙的两边是通往外面的出口,都各有守门的动物雕刻。对于这些象征祥瑞或者镇门神兽,易心纪湘还是认识的,离她沉睡的年代还不算太远。
最奇怪的还是人,他们剪掉了长发,去掉了长衫,还穿着的如此朴素暴露,整个空间充斥着劳动和汗水的臭味,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是啊,献祭最不缺的就是奇怪的仪式和血液。大概这些人从深山中挖出了她,看到她身体不腐以为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族中老头再一顿胡说就把她搬到了这间昏暗的房子里用来献祭,简直糟透了。曾经他们无间之眼在沙场上是何等威风,在安稳的休眠中竟被挖出做祭品,被其他人知道,自己一定糗爆了。
于是她奋力的想做一个仰卧起坐,解开脚上的镣铐,才发现自己上肢,准确的说是双上肢的正中静脉各被插着一根很粗的铁管,连着软管往外输缓慢的流着血液,右边脖子上大概也是同样的管子。
原来刚才透心的寒意是因为失血过多引起的休克,全身无力湿冷,全身骨髓细胞疯狂的造血,却赶不上失血的速度。
“永生的牢笼。”这下她也感受到了。曾经他们对释心寒叶做过的放血实验。
当时易心纪湘问他,如果要给此时的疼痛打一个分数的话,有多少分。
释心寒叶问她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她说如果都有呢。
释心寒叶想了片刻,说:“如果十分是满分的话,肉体是8分,而精神是10分。”
他还说:“此刻的永生是诅咒,是未知的恐惧,是心灵的囚禁。”
如果说当初的实验是基于燃心无间的要求,释心作为他的仆从无法不服从的话,现在易心纪湘的处境,或许比释心好上千万倍吧。她的心灵至少自由,她可以挣扎,可以反抗。
于是她又乐观的做了一次仰卧起坐,才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
之后的数十天,她数次处于濒死的状态,但可恶的是意识依旧存在。她觉得整天都在心慌,在无力的挣扎,在崩溃的边缘。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围绕着她的裸露的躯体,像未开智的人类一般,喝她的血液,沐浴在她的血液中,好像那些是圣水一般。
她与他们语言不通,她的咿呀求饶或者辱骂,更像动物发出的哀嚎声。她或许只能感谢,在这种他们认为神圣的场所,是不苟言笑的,这让她觉得并不是那么屈辱。
“不可能有希望的。”希望大概就是等几百年之后铁链绣断吧,或者等小镇上愚昧的人沦为枯骨。
而这种幻想也在她支离破碎的意识中反复的轮回,每一次的痴心妄想就像滚刀板在身上旋转一样痛苦。
这才是“永生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