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夏晏清的思维,如果研发玻璃技术这桩事情一定要添一个合作者,邵毅比较有好感的北河府关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成功半成此事的邵毅,脸上并没有事情办成之后的得意洋洋,反而面色有些古怪。
两人见面落座,丫鬟上了茶点。
夏晏清看着邵毅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才问道:“怎么邵公子这副表情?难道合作的关家有什么不妥?”
邵毅看起来有些惆怅,说道:“倒是没有不妥这么严重,只是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关家是北河府的富商,几代人做的都是木材生意,一直中规中矩,不温不火。
关家传到这一代家主关本和手中,生意渐渐有了很大起色,前几年更是跻身于一流木材行,成为专供皇宫木材的皇商。
关本和有三个儿子,长子关云辉性情木讷,缺乏变通,不是个经商的材料。
次子关云溪和三子关云升都不错,其中以关云溪最为出色。
这几年,关本和年纪大了,关家的很多事情都是关云溪出面商谈。
邵毅的上一世,接任关家家主的是关云溪,和夏晏清做过琉璃生意的是关云溪的儿子关彤。
邵毅以为,朝廷指派的合作项目,关家得到朝廷诏令,一定会非常重视。就算关老爷子不亲自赶来,起码也会让关云溪来督办此事。
然而不是,来的是三子关云升。关云升现在掌管的家族生意是砖窑生意,其中的重头是琉璃瓦制作。
关家的琉璃瓦在北河一带销售,品质很好,极具盛名。关家也大有在皇宫采买琉璃瓦这一项上伸手的意思。
这些都是邵毅这几天才打听到的。
邵毅看着夏晏清,神色间颇为无奈,说道:“以前,我没怎么注意过关家,不知道关家在北河经营有砖窑,还是做琉璃瓦的熟手。清韵斋将要推出的新式琉璃瓦,怕是要让关家彻底失去希望了。”
过几天,清韵斋的琉璃瓦推出之后,不知一直致力于琉璃瓦的关云升会作何感想。
“关云升做事很激进,关本和派关云升赴京主管玻璃合作业务,想来在之后的玻璃行业有很大图谋。”邵毅感觉自己这次办的事,很有引狼入室的意思。
关家积累了好几代财富,又做了这些年的皇商,底子自然是厚的。
如果拿到玻璃技术之后,全力拓展,以清韵斋的财力,怕是真的摆不定这种局面。
夏晏清感觉有些牙酸,问邵毅的:“你不是挺看好关家,觉得关家是很不错的合作者吗?”
邵毅摊手,上一世的他对商贾之事并不在意。之所以对关家印象不错,其实全部是基于阿灿对柳大富的人品心存怀疑,比较愿意和关家合作。
“合作的话,以关家一向的风评,应该不会算计合作者。只不过,咱们这档子事儿虽是合作,但之后就是竞争对手了。关家是商人,在抢占玻璃商机上,当然不会手软。慈不带兵、善不养财嘛,处处替别人着想,那还做的什么生意?”邵毅解释道。
夏晏清立时无语。
是啊,这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人家参与这场合作是奉皇帝之命,要垫付资金的。
在这件事情上,她和关家并无主次之分,只是扮演的角色不同。
甚至用她那一世的观念来看待此事,关家是这项研发的投资人,而夏晏清只有她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技术入股。相比之下,应该处于次一等的地位。
合作之后,两家按照约定,各自拿到自己的份额,各自发展。难道她夏晏清还能要求关家要让着她不成?
这特么,皇帝其实就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啊。
夏晏清看向邵毅,瞧瞧你找来的人。
这话虽然没说出来,可邵毅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他再次摊手,无辜道:“这已经不错了,你就知足吧。给皇家供货的商人,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其中大多有靠山。关家这种凭自家实力做事的,已经很不错了。”
夏晏清撇了撇嘴,邵毅继续爆料:“这还不算什么,这种竞争,很可能不单单只有关家。”
“啥?还有谁?”夏晏清问道,不会是皇帝嫌事情不够复杂,还要再添几个投资人吧?
她瞬间想起夏珂对她说过的,皇帝不会朝令夕改。不会是她老爸也错估了形势吧?
邵毅说道:“我也是前天才知道,清韵斋和关家将要合作,共同开发连续投料玻璃技术,这些已经被一些人知道,这个消息正在暗地里扩散。”
“扩散什么?”夏晏清大为惊讶,“是合作,还是连续投料技术?”
邵毅点头,很负责任的说道:“合作和连续投料技术。”
夏晏清立即就暴躁了,“怎么回事啊?这事儿我只对曲大人说过。想来曲大人是知道分寸的吧,难道他还会四处宣扬不成?”
这是商业机密、技术机密好不好?这还没开始做呢,就被人知道了,古代的保密意识这么差的吗?
这就像强大的复制技术一样,只要世界上出现了某项技术或者机器,就算封锁的再严密,只要出现在人前,终究会被人开发出来。
很多事情,只是缺少一个点子,缺一种启发,而连续投料就是这种启发。
“我得知此事之后,就去找了刘统领。表面上查出的情况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和一个相好的宫女闲聊时,提起过曲大人和皇上的谈话。这宫女没当回事,在一个很多人的场合,随便提了几句。”
夏晏清立即感觉事情不太妙,问道:“那这两个人,现在怎样了?”
“自尽了。”邵毅说道,很冷淡。
在御书房伺候的太监,就算是小太监,最起码的规矩也是知道的。皇帝和臣子谈话,这是能随便闲聊的吗?
要不就是那宫女有问题,花了心思和手段,套出的话。要不,太监和宫女本就是一伙的。
夏晏清远没有邵毅这种冷硬,颓然道:“果然如此吗?”心中更是无比郁闷,她一个在法治社会生长的现代人,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只不过做个生意,好端端的,就能闹出人命来。
邵毅“嗯”了一声,他理解夏晏清的心情,她一直都是很敬畏生命,不管是谁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