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从山被皇帝问得呆滞了一瞬,便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皇帝见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不觉笑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孙从山忙道:“奴婢这就让人问问邵副尉,玻璃行最近可有什么新鲜物件?”只要给出这个提示,想来邵毅就应该能知道,他们这次的新品没有进献皇宫,那是很不妥的。
皇帝一听就笑了:“你这么问他,以后,他岂不是要把夏家作坊的所有东西都给朕送上几份?别说清韵斋有没有损失,只是这皇宫里,也用不着那许多物件吧?”
“这……”孙从山欲言又止。那怎么办才好?
皇帝见他纠结,便笑了:“是朕太着意了。你让人问问他,还有没有类似牛气冲天的新构思。他家的摆件,只要摆上清韵斋的货架,那是连个给人相看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买走了。如此抢手,就是有再新颖的物件,除了买主,旁人是没机缘得见的。”
自从他得了江山如画琉璃摆件,之后就让人留意清韵斋是否还有别的新颖物什。
怎奈清韵斋的摆件极是抢手,通常都是摆上哪家家主的案头和厅堂,人们才知道,清韵斋又出了新摆件,却先一步被他家买去了。
也许清韵斋以后出品的新物件,应该先送进皇宫,由他过了眼,留下喜欢的,再拿出清韵斋处理。
这个念头只在皇帝的脑海里转了一瞬,就被他摒弃一旁。
自来就有玩物丧志这么一说,他是皇帝,若他沉溺于玩乐,甚至透露出对琉璃摆件的别样喜爱,怕是天下人都会浸淫此道,以讨他欢心。
以古为鉴,这种情况,是妥妥的亡国征兆,天朝的大好江山,他得护着,而不是在玩乐之间把江山败了。
皇帝兴味索然的摆摆手,说道:“算了,就这套插屏摆着看好了,不用多事。”
孙从山默然退后半步,心中却想着,总要拿一两样皇帝喜欢的物件回来。陛下贵为天下之主,喜欢和摆件应该不为过吧?
何况,清韵斋的物件能得皇上青睐,于他们只有好处。
…………
当晚,邵毅就接到皇宫内院孙大总管的传话。
他把传话的内侍送走,呆愣了片刻,打发了小厮告诉邵母,宫中只是传了个口信,没什么大事。他便带着修远,骑马前往夏家宅子。
邵毅本是惦记着早已完工的两幅牛气冲天摆件,因为牛气冲天插屏被人热议,为了避免插屏销售受到冲击,那两个摆件就没及时摆出来。
摆件一定会在近期送上清韵斋的货架,千万不要是明日。那种东西,只要一摆上货架,只怕放不了片刻,就会被人买走。
所以他才急着去夏家给夏宴清传讯,以便及时制止。
皇宫传出这么个话,那就说明皇帝知道牛气冲天插屏的存在,并且已经见过、甚至很喜欢,所以才有此一问。
这事儿还真不是他们忘了皇帝,而是夏宴清认为,这种物件制作相对简单,没太大的技术含量,不够资格送入皇宫。
插屏没有第一时间送给皇帝,若是还把牛气冲天摆件卖了……这事儿说什么也不能发生。
骑马走在路上,看看天色,距离宵禁还有两三个时辰,邵毅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是他第一次登门未来岳家。
这特娘的,他竟然忘了这档子事儿。
一回过味儿,邵毅立即就不淡定了,他应该换换衣服的,应该显得老成持重一些,才能让岳父觉得他靠的住吧?
邵毅立马站定,看向修远。
修远本来跟在他身后,走的好好的,他这忽然停下,修远差点儿超出去。
“怎么了?爷您可是忘了什么东西?”修远问道。
“你说,我这样上门是不是有点失礼?”邵毅问道。
“啊?”修远不明白,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邵毅皱眉,有些不耐烦:“我是说,我这是第一次见夏姑娘的父亲。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备些礼物再上门?”邵毅问道。
“……”修远都无语了,您还真以为您是去见岳父的吗?就算您这么想,可也得人家夏大人和夏家两位爷认同才行啊。好端端的,啥事儿没有,您就带着礼物郑重上门,不怕被打出来吗?
“爷您这身衣服,就是刚才见内侍时刚换过的,小的瞧着很好呢。”
虽然邵母和他们这些亲近的人知道邵毅对夏宴清有心,甚至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但其他人不知道,事情未成之前,此事也不易张扬。
邵毅被修远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儿,看的心里发虚,很有些讪讪的转头,继续催马前行。心中却万分不乐意,皇宫内侍能和岳父舅兄比吗?
修远这小子,太不懂事了。看来得让他多认识几个女孩子,只要有了中意的女子,这小子才能体谅他的心情。
邵毅站在夏府门前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丝毫的忐忑和怨念,取而代之的是通身上下的稳重踏实和阳光爽朗。
他亲自上前敲门,客气的向看门人表达:自己有要事求见夏大人,希望看门人帮忙通传。
站在他身后的修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的直抽抽。
果然有了心仪的女子,无论什么样难度的障碍,那都是可以做出突破的。
他也是幼时就跟着自家这位大爷的,这么多年来,何曾见他有过如此明朗的神色和气质?
只看他这时的样子,任谁说他是纨绔,那铁定都是胡说、都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门人很快就过来开门,恭迎主仆二人进去。
紧接着,夏梓希和夏梓堂迎了过来。
邵毅努力维持着他的稳重踏实和爽朗气质,内心却在狂跳。
历经两世,他终于踏进阿灿家的大门,两位舅兄还能亲自出来迎他。
恍惚间,他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是夏家女婿了。
“不知邵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还望邵公子见谅。”夏梓希面含微笑,当先拱手,对这个一向不怎么看好的纨绔说着客套话。
“是在下冒昧打扰府上,该抱歉的应该是在下,还望夏兄不计较小弟冒昧叨扰。”邵毅连忙还礼。
夏梓堂不耐烦两人说这些应酬话,走上两步,上下打量着邵毅:“你小子这是受了什么打击不成?怎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和平日的样子很不相同啊。”
邵毅有些尴尬,他差点儿忘了,岳父和两位舅兄中,还有一个是很熟悉他的。
“这个,”邵毅压低声音,“小弟这不是首次来四哥家中,拜访伯父和兄长吗?小弟怕给四哥你丢脸,所以就谨慎了些。呵呵呵,有点不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