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院门外的小径上,王晰满心不情愿的走了过来。他在院门处停下,首先听到的就是白先生这句“天人之智”。
刘夫人前日应夏晏清的事情闹心,直觉一家人在儿媳面前一让再让不是个事儿,就接连督促王晰多往夏晏清房里来。
刘夫人明确告诉王晰,就算他做不到从心底里尊重夏氏,但也不能再把她当做不相干的外人。
这件事一旦抖落出去,不但是他,就连大哥王韬,也有一份掌家不利的过错。
于是,王晰被母亲连番轰炸,又被王韬找去严厉斥责,心烦意乱之下,连书都看不进去,只得先过来应个景。
他选这个时候,也是打算着夏晏清不在秋月苑,他来转个弯儿,先让秋月苑的下人给夏晏清透个风。
若晚间实在躲不过,他再来时,也不显得很突兀。
事情如愿进行,夏晏清果然不在。
王晰如释重负,也不管秋月苑里下人们各自不同的神色,假意问了夏晏清,得知她不在之后,就摆摆手,出来了。
然后鬼使神差的,他就在这个时间点,在客院的院门处,听到白先生说的这句话。
白先生暂住的小院子围墙不高,为了不让人生出探寻之心,只要不是入夜,这个院子的院门和其它院落一样,也是不关的。
以夏晏清的人气,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这里和秋月苑一样,基本上没什么人过来。
烧制陶器的窑炉,是安置在西侧棚子里的。但这时,是用炭火检测测温片的精度,又是大热的天。所以,测试实在院子里进行的。
王晰听到白先生说话的一瞬,他第一个情绪就是不屑兼不齿。
就算吹捧主家,那也得适可而止吧?
当先生居然能当到这个份上,简直有辱斯文!
天人之智,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难道她不知道吗?亏她也敢说出口。
接着,他听到夏晏清跟前的一个丫头继续吹捧:“那可不成,若这东西的用处这么大,那咱可得藏好了,不能被人偷学了去。”
夏氏居然不知道羞愧为何物,反而假装豁达的说道:“看你那点儿出息,咱们又不是靠烧制陶器吃饭的,就是被人学了去,于咱们也没什么损失。瞧你那点子小心眼。”
王晰再也听不下去这些无耻言语,转身就走。
可是,刚迈出一步,他就觉得不能这么离开。他得让夏氏知道,她有多蠢、有多无耻,她无论如何也是配不上他的。
他刚走到几个人的外围,就听夏晏清说道:“差不多了,拿下来吧。这东西也不能受热太过,否则会失去应有的弹性。”
王晰简直要气笑了,假装高深的疯话,夏氏居然也能说的这么煞有介事。他倒要看看,她们搞得是哪一出!
大壮媳妇拿起夹坩埚的钳子,把一个测温片拿下来时,众人纷纷侧身,给她让开地方。
众人动起来的时候,先后看到距离她们不足两步的王晰。
白先生虽然将至中年,却也是女子,为着避嫌,便退后几步。
心淑、大壮媳妇二人则忙着行礼。
心秀和巧儿两人比较特别,在看见王晰的第一时间,两人立即挪动步子,挡在王晰和铁槽、测温片中间,好像怕王晰动手,抢那几样东西似得。
夏晏清上前,屈膝行礼道:“妾身见过二爷,二爷怎么来了这里?”
她见王晰本就不佳的脸上隐现怒容,忙解释道,“这儿烟熏火燎的,妾担心会污了二爷一身的清雅之气。”
王晰面露讥讽,刚才她们几人,吹捧的、接受的,都和谐欢乐的不行。怎么他一来,立时就偃旗息鼓了?
他跨前一步,视线在心秀二人头顶越过,落在刚才众人围着的乱七八糟的一堆物什上。
“那是什么东西?你们在做什么?”王晰皱眉问道。
他个头高,即使被心秀和巧儿挡在外围,也能轻易把那些东西看的清清楚楚。
夏晏清面色从容,顺着王晰的视线看过去,答道:“这些啊,这是我们生了火,用来烤肉吃的烧烤架。”
“……?”众人皆愕然。
白先生牵着嘴角,连忙扭头,看向院子一侧大树的茂密树冠。
王晰双目圆睁,差点儿被她气笑了,夏氏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张口胡说的本事。我已经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你们刚才的说话内容,和吃食毫无关系。”
“是吗?那二爷您说,这东西若不是用来烤肉,它还能干什么?”夏晏清没有一点儿被拆穿的尴尬,应答之间,还示意大壮媳妇,先把测温片拿下来。
王晰语塞,“我……”我特娘的哪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
他的视线看向铁槽,指着大壮媳妇钳下去的测温片,问夏晏清道:“这是什么?”
“这个吗?”夏晏清继续敷衍,“我们用这东西试试,看炭火热了没。”
王晰看着那烧的红彤彤的炭火,已经烧成这样了,还用试试热了没?
他就是再看不起夏晏清,这时也明白,这女人压根儿就是在敷衍他,而且敷衍的很不走心。
他还没被人如此轻视过,当下就黑了脸。
可人家才子也不白给,在立即发火和拂袖而去的抉择中,他忽然发现几个下人的视线,都不自禁的往那几个取下来的东西上看。
他也下意识的看过去,赫然发现,几个陶片上固定的东西……原本是弯曲的,可这时,却在没有丝毫外力的情况下,在慢慢的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