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晏清抬眼,怯怯的眼眸凝在夏瑞清脸上。
特么,这些闲着没事的小屁孩们,这也没多大的仇啊?至于吗?
就是她们三人在夏小娘子面前舌灿莲花,利用女孩子不懂事,和对未来的不现实的美好憧憬,把她和王晰之间的亲事,描绘的灿烂旖旎。
好似只要有了一纸婚书,就能左右一个出色男人的意志,跨越夏小娘子和王晰之间的巨大鸿沟,而恋慕于她。
之前这些,还能用家族利益、长辈吩咐来解释。可现在呢?她可是好端端的,没招谁没惹谁,乖顺无比的坐着一动不动的。
明知王晰不会给夏小娘子好脸色,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刺激她。就算夏小娘子心里不好过,她们也捞不着好不是?若是当场把人气死,你一个姑娘家的,岂不是得担上恶名?
虽然夏晏清的神色很是怯怯,却也大胆的把眸子凝在夏瑞清脸上,在众人的诧异中,看了她几息功夫,才把视线挪开,转向姜夫人。
她用低如蚊蝇的声音,问姜夫人:“娘,我两个哥哥呢,怎么不在这里?”
被夏晏清看得羞恼的夏瑞清逮到机会,嗤笑一声:“都教了你多少遍了,那是二哥和四哥。你若只认两个哥哥,你和二哥、四哥岂不是不当自己是夏家人了?”
夏晏清自己拉了拉锦凳,更紧的靠向姜夫人,却暗自翻着白眼。
夏家的堂兄弟是不少,可真正把夏小娘子当妹妹的,却只有她的两位胞兄夏梓希和夏梓堂。他二人在夏家这一辈中,分别行二、行四。
姜夫人揽着夏晏清,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面色不太好的看向夏瑞清:“瑞儿,你四姐姐自小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你应该对你四姐姐多些耐心才是。”
姜夫人认为,自己女儿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却遭逢大难,被人当做奴婢呼喝十几年,已是可怜。如今刚才找回来不久,自然要给她些时间和耐心,让她适应才好。
问题就在于此,这也正是夏家姐妹不忿的地方。
别说出身什么的,夏晏清在乡下小地主家里当了十几年低贱奴婢,被人呼来喝去的践踏,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回来,可了不得了。立时就被二房众人捧在手里,各种疼爱、各种用度,要什么有什么,竟似比她们这些娇养长大的正经闺秀都要贵重柔弱!
凭什么?!
孙氏咳了一声,垂着眼皮子说道:“二嫂,晏清已然嫁入夫家,和在娘家时不一样。若只是咱们一家人,别说耐心,就是一直容着她不懂事、不知礼数都行,夫家可没那许多耐心给她。二嫂这是在害晏清呢。”
姜夫人脸色一变,心中又是一阵哀痛,看向场间众人的眼色中,就带了忿然。
自家女儿才找回来没几天,就被家族安排出嫁。
若不是父亲想结王家这门姻亲,夏家三个侄女又对女儿几番鼓动,女儿自然能有适应的时间,哪里用得着对他们说这些?
孙氏完全不把姜夫人的脸色放在心上,说完这些,又转向夏晏清,语气和蔼的说道:“晏清啊,婶娘为了你好,得说你几句。虽说梓希和梓堂是自家兄长,可你才新婚,有事没事的,就要找哥哥,若是让你婆家知道此事,得说咱们夏家没家教。”
说完,状似不在意的瞟了姜夫人一眼,好似在替她教导女儿一般。
夏晏清抬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大着胆子说道:“三婶娘,侄女找哥哥是有事的。”说完,枯瘦脸上那双不协调的大眼睛,木呆呆、一眨不眨的看着孙氏。
孙氏本来想斥责她一个内宅女子,找已经成家的哥哥做什么?却被夏晏清那双木呆呆眼眸看得发毛。夏晏清的这双眼睛,怎么看着空洞洞的,有些吓人呢?
“你……你这是怎么看,看人的?简直无礼。”孙氏强打精神说道,可语气已经弱下来。
“没,没有无礼吧?”夏晏清收回视线,还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呵,没想到还真能吓住人。小样儿,也不看看我这摇摇欲坠的身形、和枯瘦的脸容,这样你们也敢招惹!
吕老夫人并没看屋里众人,只低头喝茶,听得三儿媳语气似乎不对,才抬眼看过来,一锤定音的说道:“晏清,你三婶娘说的不错,世家大族和寻常人家不一样,规矩多着呢,你得当回事的学着,才不至于让夫家小瞧。若是想见自家兄长,告知你夫婿,让他给梓希下帖子才好,你这样做,着实不妥当。”
在夏大学士和吕老夫人的心里,只要夏家女子嫁进王家,达到联姻目的就行了。
至于夏晏清在夫家的日子怎样……呵呵,那不是明摆着吗?当了十几年奴婢的人,能在大家族里有个身份就不错了,实在不应该强求太多。
所以,夏晏清应该规规矩矩守在王家,频繁见娘家父母兄长,于两家姻亲关系没什么好处,的确应该阻拦。
姜夫人连忙解释:“母亲说的是,儿媳一定多多教诲晏清。”这一刻,她极其痛恨把女儿回门安排在老宅。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夏晏清再次开口了:“禀祖母,夫君一定赞成的。这都是夫君说的,夫君说孙女是夏家的女儿、王家的儿媳,应该读书习字,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孙女找二哥,是想二哥给孙女找些合适的书籍。”
夏梓希是七年前的进士,但无心仕途,在京城的云山书院教书。虽年纪不大,却已经是书院里一名颇有声望的先生。
这几句话是夏晏清低着头说的,所以没看到在场众人的惊异神情。
包括吕老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王晰一定看都不愿意多看夏晏清一眼,只闭着眼睛,把洞房夜糊弄过去,以后就没什么事儿了。
可……这是怎么回事?王晰,王大才子,居然让夏晏清读书习字?这说明什么?说明王晰打算把夏晏清当妻子看待的,所以才有这样的要求。
“你,你莫不是说梦话呢?”夏瑞清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另两个姐妹也如看怪物一样看着夏晏清,这不可能吧?王晰是什么人?怎可能对夏晏清有这等耐心和希望?
是了……刚才,王晰对她,似乎也没有很厌弃的样子。这夏晏清,太好命了吧?居然遇到王晰这样的大好人。
夏晏清诚恳的回看着她们,说道:“不是做梦啊,就是昨日说的。夫君说,不愿我被人轻视了去,就算我没能力涉猎琴棋书画,但读书习字总是要的。”
这些话都是王晰说过的,她没瞎说。至于王晰说的其它,还有他的本意……她们没问,而她,更不愿意说就是了。
夏晏清很坦荡的样子。
“晰雨真这么说了吗?”姜夫人几乎要喜极而泣了,“晰雨真是个好孩子,晏清放心,娘去吩咐你二哥,一定给你好好找几册书,咱再找个女先生,每日上门给你单独授课。”
这简直太好了,她不怕王家把话说到明处。反而怕王家和王晰什么都不说,也不表示嫌弃女儿,心里却认为女儿没救,把她冷落一旁。
吕老夫人把姜夫人的欣喜看在眼里,皱眉道:“王家一家子读书人,任谁也能教晏清认几个字。晏清终究是王家人,若咱们给她请女先生,只怕亲家会不悦。”
姜夫人迟疑。
夏晏清说道:“夫君不介意这些。孙女想着,这些本就应该在娘家学会,娘找人教导孙女没什么不对。”
一时间,房间里各人各心情:王晰不是有未婚妻吗?徐清慧不是和夏晏清同一天进门的吗?徐清慧这些年读的诗词歌赋,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