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甄珍还在睡梦中,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吵醒。
她睁开眼睛,只见窗帘上映出一个人的影子,正在轻轻的敲着窗户。
甄珍“呼”的一下坐起来,脑子已经逐渐清醒,她慢慢的拉开窗帘,春山就站在窗前,看见她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一丝笑容。
甄珍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乱了节奏,她赶忙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春山哥,是出了什么事吗?”
春山看着甄珍凌乱的头发,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没出什么事,只是我有点事找你,咱们能去大坝上聊聊吗?”
甄珍眨了两下眼睛,乖乖的跟在了春山的身后。
俩人在大坝上走了一段路,春山才停下脚步。
“甄珍。”
春山回过身,坚定的眼神看着甄珍,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我想跟你结婚。”
甄珍吓得退后了一步,“我……咱们不是……黄了么?”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像是蚊子哼哼一下,但是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春山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神没变,上前一步用双手抓住了甄珍的肩膀,低下头对上了甄珍的眼睛。
“甄珍,你问问自己的心,愿不愿意跟我结婚,愿不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别的你什么都不要想,只问你的心,它愿意还是不愿意?”
甄珍看着春山漆黑的瞳孔,内心深处像是被刀尖刺了一下似的,眼睛瞬间就湿了。
就像无数个梦里一样,春山哥就在面前,她也说出了心里的答案。
“我愿意。”
终于听见了肯定是回答,春山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被提着的心脏也落到了实处。
俩人就这样抱着,什么话都没说,直到东方升起了耀眼的阳光,春山才带着甄珍回家。
陶陶正在做饭,看见春山领着甄珍回来,就知道这是成功了。
甄珍进屋后有些局促,小声的喊了一句:“陶婶子。”
陶陶示意春山烧火,她站起身拉着甄珍进了屋里。
香蒲正在叠被子,看见甄珍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出去,把屋子留给她们两个。
“甄珍你坐。”
陶陶把甄珍拉到炕沿上坐下,问道:“春山跟你说了要离开这里的事吗?”
看见甄珍迷茫的眼神,陶陶就懂了,这是还没说。
“婶子想这几天带家人离开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春山这才去找你,想带你一起走。甄珍,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甄珍本就不安的心,此刻更是忐忑,她不知道婶子说的离开是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或许自己会成为拖累……
陶陶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甄珍不用害怕,婶子问你这个是怕你舍不得走。咱们离开这里以后,婶子保证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吃得好穿得暖,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
“婶子,我不害怕,我愿意跟你们一起走。”
甄珍咬了咬牙,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了。嫂子三天两头的要给她介绍对象,恨不得赶紧把她打包卖了的模样,那样的家,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陶陶笑起来,连连点头说:“好,好。你跟春山一会儿去领证吧,酒席先不办了,等咱们去新的地方安顿下来,婶子一定给你办一场又体面又难忘的婚礼。”
甄珍羞红了脸,她抬起头看向门口,正对上春山满是笑意的眼。
锅里炖了一锅的豆角粉条,锅的四外圈贴了一圈苞米面的大饼子。
马上就要走了,陶陶不想节外生枝,被大队长的人给抓住了把柄,所以一直不敢做细粮,不敢放肉。
就这天天炖茄子豆角子的,大队长还领人来看过,非说闻见炖小鸡的味儿了。
那以后家里再吃什么,几个孩子也没有怨言。
吃过饭后,春山骑上自行车带着甄珍去领结婚证,春江洗碗收拾屋子,陶陶把春林和香蒲俩人支出去了,把小东叫进屋子里。
小东还不知道要走的事,进屋就笑嘻嘻的喊“干娘”。
“小东啊,干娘要走了,你跟不跟干娘一起走啊?”
小东吓了一跳,“干娘,你要干啥去啊?”
陶陶叹了一口气,“你也看见了,这个大队长针对咱家,这日子不好过啊。干娘要举家搬迁去别的地方生活,你愿意跟着干娘一起去吗?”
这段时间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小东也发现了被大队长针对的事。他还和春江商量过要不要去县里投诉这个大队长,没想到干娘直接就不想在这里待了,要举家搬迁。
他当然想跟着干娘一起走,但是他跟香蒲不一样,他还有爹,还有家啊……
陶陶知道他在纠结什么,而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小东不着急啊,你再考虑考虑,走之前你都有考虑的时间。”
“哦,知道了干娘,我想想……”
小东魂不守舍的走了出去,迎面撞上了要进屋的春江。
“你咋的了?”
春江歪头看了一眼他娘,没什么异样啊,怎么小东变成这样了呢?
他拉上小东去了西屋,连忙问道:“我娘跟你说啥了,给你整成这样?我娘不认你这个干儿子了?”
小东回过神,皱着眉头说道:“我干娘才没不认我。”
“那是因为啥啊?你快说啊?”
春江急得火上房了,看见他还是不说,忍不住扯着他的衣领,“你说不说?再不说我跟你绝交了!”
“哎我说我说……”
小东挣脱他的手,满脸愁容的说:“干娘说要走了,问我跟不跟你们走。唉……”
春江眼睛都亮了,压低了声音,“我娘真的说要走?太好了,这破地方早就该走了,你还犹豫啥啊?”
他可是吃够那破苞米碴子,破苞米面的饼子,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吃这东西。
小东唉声叹气的说:“我要是走了,我爹咋办啊?他还指望我给他养老呢。”
听见这话,春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惦记你爹,你爹却只想吸你血。他不是指望你给他养老,是指望你养那一大家子。”
小东的他那个弟弟今年才六岁,想挑起家庭重担,少说还得十多年,这十多年他爹可不是就指望小东了?一年到头没给他吃几口饭,他挣得工分倒是都养活那一家子了。
“到底是血浓于水……”
“你跟他们血浓于水,跟我们就不血浓于水了是吧?我娘真白对你那么好了,白给你吃那么多好吃的了!”
春江捶了小东一拳,瞪着大眼睛,“我告诉你宛东,你要是不跟我们走,我以后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咱们就割袍断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