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像是发泄一样刨完了地里的苞米茬子,随后看了一眼时间,扛着镢头去了一个路口。
这是那三个女知青回知青所的必经之地。
周思恩收工出来没看见春山,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早上春山的眼神太过吓人,她知道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果然,走到路口的时候春山突然跳了出来。
“你昨天跟甄珍说什么了?!”
春山眼睛通红,手里还拿着镢头,三个女知青都吓坏了。
不知什么情况的女知青指着他大喊:“余春山你要做什么?你……你敢行凶,我这就去找大队长!”
春山没搭理她,死死的盯着周思恩,声音像是带了冰茬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周思恩!你昨天到底说了什么!”
周思恩攥紧拳头,仰着脖子说:“我说她配不上你,我说她是个残废,以后生的孩子也会是残废!”
“你!”
春山抬起头,眼瞅着巴掌就要落下来了,另外两个女知青吓得惊声尖叫。
“打人啦~余春山打知青啦!”
“来人啊!救命啊!!”
叫声很快就引来了无数的围观群众。
周思恩眼里噙着泪花,喊着:“你打啊!余春山你要是男人你就打!”
春山狠狠的把胳膊放下,咬着牙说:“你不是残废,但是你的心都是黑的!你这种女人,谁瞎了才会要你!”
说完扛起镢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春山的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所有人都知道春山在跟瘸子处对象,顿时议论纷纷,说这个女知青不要脸,想横刀夺爱。
那两个女知青看周思恩的眼神也不善,她们可都是亲眼看见了甄珍脸上的伤口,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
周思恩捂着脸跑回了知青点,趴在炕上就开始哭了起来。
他们知道什么,什么横刀夺爱,明明是自己先喜欢上余春山的!
她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余春山还帮她背行李,她不信余春山不喜欢自己,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用那样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都是那个死瘸子,是她横刀夺爱!
周思恩越哭越伤心,满心想的都是自己才是受害者。
春山如果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呕出一口老血。
那天他跟春江小东三人从县城回来,路过几个女知青的时候春江跑上前搭话,还主动帮她们拎行李。
他是为了不让几个女知青对东孟家村第一印象不好,才帮着拎了两件行李。
哪知道就被周思恩给误会了。
周思恩再没去酸菜厂,也没出屋,整天就在知青点里窝着。
那天春山说的那几句话,确实对她打击很大,同时她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厌恶之中。
甄珍倒是照常来上工,只不过春山再没接送她,厂子里的小姑娘们都猜到两个人分手了。
蔡如花幸灾乐祸的跟别人说:“早知道余春山不会要她这样的,你看吧,从天上掉下来了吧。”
一旁的小姑娘捂嘴偷笑,就算是人家不要甄珍了,还能要你是怎么地?
甄珍对这些风言风语充耳不闻,只一心一意的埋头工作。
陶陶后来又给甄珍换了两次药,伤口结痂之后陶陶拿小瓶装了一坨祛疤膏给她,告诉她要每天早晚擦两次,很快疤就会消失了。
甄珍很感谢陶陶,只不过对祛疤膏的信心不太大,毕竟伤口太大太深,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只是她没想到,没到一个月脸上就恢复如初,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天气越来越冷了,下了第一场大雪以后,甄珍看着苞米地里扫出来的那一条小道,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段时间也碰见过春山几次,只不过两个人都没说话,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就这样吧,挺好的……
陶陶家里,屋里烧着炉子,可热乎了。
香蒲穿着陶陶新给她做的衣服裤子,盘着腿坐在炕上跟春林学习呢。
这段时间香蒲长胖了不少,头发都变黑变浓密了。陶陶天天变着花样给她编头发,把她养得跟个洋娃娃似的。
春林像个小老师一样,拿着柳条子指着书上的字,很严肃的说:“你看看你,昨天学的字你一半都没记住!我白教你啦?!”
香蒲撅着嘴,小声的嘟囔:“太难了嘛。”
“能有多难啊?这都是最基础的字!你这都记不住,你可真笨!”
春林说着还拿柳条子点着香蒲的头。
香蒲顿时就委屈的哭了,“婶子,我不学啦,太难啦!”
陶陶正坐在缝纫机前做鞋垫,听见香蒲哭了,立马回过头训斥春林,“春林!你不好好教怎么还把香蒲弄哭了?”
“娘,香蒲太笨了!”
春林也委屈的扁着鸭子嘴,他一天才教香蒲十个字,结果香蒲五个都记不住,而且前几天的字又忘了。
陶陶走过去抢过春林手里的柳条子,往炕沿上狠抽了一下,“娘当年就是这么教你的?你不会写就拿柳条子吓唬你了?”
春林垂着脑袋,心想自己那会儿不是小嘛。但是香蒲也不小了,这么大的孩子一个字都不会写,跟隔壁的山山水水一样。
陶陶瞪了他一眼,转过头给香蒲擦着眼泪,温柔得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我们香蒲聪明着呢,一点都不笨。因为才开始学,所以记不住的,对不对?”
“嗯嗯!”
香蒲使劲的点了点头,然后歪着小脑袋看着春林,还吐了一下舌头。
“娘!你太惯着香蒲了,慈母……严师出高徒,我这是为了她好!”
春林气得脸都鼓起来了。
他是看出来了,这个家里香蒲现在是娘的香饽饽了,比亲生儿子还好呢!
“为她好就用心教,慢慢教。你忘了娘小时候是怎么把着你的手写字的了?反正咱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慢慢来嘛。以后每天让香蒲学五个字就可以了,知道吗?”
陶陶扒拉了两下春林的头发,就转过身去继续做活计,只不过她把那根小教鞭给没收了。
春林耐着性子又开始教了起来,陶陶回头看了一眼凑在一起的两个小脑袋,满意的笑了起来。
“娘!我们回来啦!”
春江扛着一个袋子,进屋就开始叫嚷,“外面可太冷了,娘,我再也不骑车出去了!”
家里又添了一辆自行车,不过不是给春江的,而是给春林买的,是他给香蒲当老师的奖励。
只不过现在这辆自行车骑的最多的还是春江。
春山拎着两个麻袋进来了,喊了一声“娘”,就没再说别的。
陶陶心里叹了一口气,失恋的男孩啊,真够可怜的,都快变成哑巴了。
也不知道当年的那个男孩,是不是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