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忘了跟甄珍说早上要不要接她这件事,所以还是早早的起来骑车去了平时约定的地点,想着带她回来煮个面条吃。
等他骑到地方,等了十多分钟都没看见甄珍。
他以为甄珍起来晚了,骑上车直接去了甄珍的家。
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升起来,村庄里万籁俱寂,看不见一个人影。
春山把车停在甄珍家的院门口,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甄珍她哥哥嫂子那屋挂着窗帘,显然是还没睡醒,甄珍这屋的窗帘倒是收起来了,只不过炕上并没有人。
甄珍起来了,她这是去哪儿了?
春山跑到院门口骑上车子又往回走,骑出去挺远了,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那片苞米地。
果然,甄珍正在苞米地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春山大吼一声:“甄珍!”
甄珍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指着东孟家村点了两下,示意他到村口汇合,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春山没听她的,直接把自行车推下了农田,朝着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农田的土很是松软,能把车轮的外圈都陷进去,即便是这样,春山还是把自行车蹬得飞快。
没过多久,春山就追上了甄珍。
“你怎么不等我自己走了?”
春山拽着甄珍的手把她拉到身前,立马被她脸上的伤口给吓了一大跳,“你脸怎么弄的?”
甄珍低下了头,“昨天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
“你让我看看!”
春山用两只手捧着她的脸,仔细观察着那条足有五厘米长的伤口,上面还带着血丝。
“疼不疼?”
甄珍摇摇头,“不疼了。”
春山感觉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似的那么疼,这么长这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眼泪差点掉下来,他一把把甄珍抱进怀里,“对不起甄珍,都是我的错。我昨天要是送你回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甄珍挣扎着推开了他,笑着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春山哥,我脸上要是留疤了,你还要我吗?”
“留疤了我也要你,我只要你!”
春山的眼神认真且坚定,让甄珍的心都融化了一样。
她第一次主动抱住了春山,小声的说:“春山哥你真好,你咋就这么好呢?你好像天上的白云一样……”
“你也好,如果我是白云,那你就是蓝天,我们会永远都在一起的。”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抱了很久,仿佛世界末日也不能把两个人分开。
春山看了一眼时间,把甄珍抱起来放在小板凳上,没有再骑上车子,而是推着走的。
“春山哥。”
甄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垂着脑袋说:“婶子给我买的那件衣服被扎破了,怎么办啊?”
春山摸着她的头发,“没事,你明天带来,我拿回去给我娘补补就行了。”
“嗯……”
俩人说着话,走到了昨天甄珍摔倒的地方。
看着田地上凌乱的脚印,春山皱起了眉,这根本就不是甄珍一个人的脚印。
“甄珍,你说实话,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春山哥……”
甄珍本就不会撒谎,再加上满地都是证据,她只好说:“是有人推了我一下,我才摔倒的。”
春山眯着眼,胸口都开始起伏了,“是谁推的你?”
“我不知道。春山哥,我的拐杖扔在那边了,你去帮我捡回来好不好。”
她今天特意从这里走就是想来捡拐杖的,没想到春山会追过来。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来找拐杖了。
春山看见不远处的拐杖,推着车子过去把拐杖捡起来放进了甄珍的手里。
至于是谁推的甄珍,他想了一圈,已经怀疑到了周思恩的身上,只不过他没说出来。
走到酸菜厂门口的时候已经快到七点了。
春山把甄珍抱下来以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屋里干活的那些小姑娘。
周思恩刚才看见甄珍脸上的伤了,吓得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等她再抬起头,就看见春山用刀子一样的眼神在盯着她。
……
陶陶在清河沿村子里找了几个老爷们儿,在他们村的坟茔地挖了个坑,把棺材下葬了。
一同下葬的还有香蒲她爹的几件衣裳。
她爹走了好几年了,一直没立衣冠冢。把她爹的衣服放进她娘的棺材里,就当是两人合葬在一起了。
下葬之后陶陶领着香蒲回去收拾东西,想着以后带她在自己家住。
香蒲这么小,一个人住在这里陶陶也不放心。
“婶婶,我不想去你家住,我自己住能行的。”
香蒲的眼睛肿成了一条缝,都快睁不开了。
陶陶蹲下身搂着她,“香蒲不喜欢婶婶吗?婶婶把香蒲当女儿一样,想天天都看着香蒲呢。”
“我喜欢婶婶,但是我走了,我爹我娘……他们怎么办呀?”
香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以后她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陶陶把香蒲的脑袋轻轻的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你爹娘现在已经走了,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桥,以后他们就会在桥那边生活。每年清明节,他们就会过桥来看你。等到了那一天,婶婶就会带你一起来看望你爹娘,还会给他们带很多好吃的,让他们在那边吃。”
“真的吗?他们在桥那边也能吃东西吗?”
“当然了,他们在桥那边的生活跟咱们一样,也要干活,也要吃东西。到时候我们多给你爹娘烧一些纸钱,你爹娘就能过得富裕一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香蒲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太好了。婶婶,我能不能多烧一些纸钱啊?我想让我爹娘在那边能吃好的,穿好的,过最幸福的日子!”
陶陶也微微一笑,“好,等明年我让春林背一大摞的纸钱来烧给你爹娘。”
春林在一旁听得嘿嘿嘿的傻笑起来,原来清明节烧纸钱是为了让亲人在桥的那一边过好日子啊,难怪刚才烧了那么多的纸钱。
哎?不对啊!
为啥这些年娘从来没给爹烧过纸钱啊?
他抬起头看向春江,小声说:“二哥,娘咋没带咱们给爹烧纸钱呢?”
春江瞬间变了脸色,低下头趴在春林的耳边说:“你是不是傻?烧纸钱只是为了给生者一个灵魂上的寄托。人死如灯灭你懂不懂?人死了就像烧纸钱一样,烧过了以后就没了,哪里能过什么桥,跟活人一样的生活?我看你怎么这么傻呢!”
春林也懂了,原来娘说的那些都是哄骗小孩的啊。
但是自己也是小孩啊,也需要灵魂的寄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