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看春林可能要哭了一会儿,就起身出去了。
现在外头正是最热的时候,春山跟春江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脑袋上汗也大滴大滴的往下滴落着。
陶陶故意板着脸说:“你俩知道错了吗?”
春山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春江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愤愤不平的说:“娘,你太惯着老三了,慈母多败儿啊!”
“他不是还小嘛?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没惯着你吗?”
“反正没像是惯着他这么惯着我!”
春江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从小到大就他是小孩……”
陶陶捡起地上的柳枝就抽到了他的背上,“你的意思是我偏心呗?当初你把余春生的腿都给踹折了,我打你了吗?今天老三做什么错事了,你们俩就把他的屁股给打肿了?”
“我……他跟那个小姑娘玩太危险,我们不是为了他好嘛!”
“那我也为你好,今天我把你屁股也给抽肿得了!”
“娘娘娘……”
春江吓得赶紧讨饶,“娘我错了,错了。”
都这么大了,再被娘给打屁股,那也太丢人了。
春江转头给春山打眼色,示意他赶紧求饶啊。
哪知春山目不斜视,看都不看他一眼。
“唉……”
陶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的说:“我一向对你们三兄弟一视同仁,吃的穿的用的,从来都没说偏心过谁,结果你们现在觉得我偏心老三了。”
春山瓮声瓮气的说:“娘,我错了,我今天不该对老三动手。”
春江也赶忙说:“娘,我们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陶陶转过身,声音颤抖着说:“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动手打过你们,现在你们大了,我更是重话都没跟你们说过。结果你们呢?你们爹走得早,如果他还在,他也会这么教育你们?有话不会说,直接就动手教育?”
春山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眶都红了。
春江心急如焚,他想转过身去安慰娘,但是站桩的时候没有娘发话是不能结束的。
“娘,你别哭了,我真知道错了。”
“我才没哭呢!”
陶陶擦了一下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转过身来,“都说长兄如父,你们爹还在的话,今天这事儿也绝对不会动手打老三的。他现在也不小了,你说什么他都能听懂了,还非要打他一顿才能让他记住吗?”
春山低下了头,“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动手打老三。”
春江苦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娘,我也有错,我不该给大哥煽风点火……”
陶陶缓和了情绪,欣慰的说道:“人不怕犯错,知错认错,并能改过,你就是好样的。行了,进去跟老三道个歉吧。”
他俩放下举着的手,擦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才回了屋。
等春山跟春江进屋去了,陶陶舒了一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这三兄弟心生嫌隙,最后闹得像高刚跟高正一样。
当初高正跟孟小芹散了以后,不知怎地,对高刚就有些爱搭不理。
陶陶跟高大嫂说过,但是高大嫂说: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还能记仇咋的?过些天就好了。
事实证明,俩人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生分。
那时候小雨刚查出来怀孕了,高刚一心照顾媳妇,哪有闲心管他那个二货弟弟啊?
结果俩人的关系越来越僵,就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一样。
后来高正结婚,江春晓在里头一挑拨,高正看高刚更像是看仇人一样,还学会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了。
最后高刚忍不了了,就在酸菜厂旁边盖了三间瓦房,一家子搬到前面去了。
为了那几间房子江春晓还闹腾了一回,非说公婆偏心高刚一家子,给高大嫂气得差点撅过去。
感情就像是一颗蛀牙,当它有一点被蛀坏的痕迹,其实很简单就能修复。但是如果你不去管它,它就会越坏越大,直到再也补救不了,只能拔掉。
……
春山跟春江进屋一看,春林还趴在炕上抽搭呢。
春山吐出一口郁气,才开了口,“对不起,大哥今天做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打你了。”
春江爬到炕上,凑近春林的脑袋说:“二哥也有错,对不起。”
春林抬起脑袋,扁着个鸭子嘴,委屈巴巴的说:“我也有错,我不该不听大哥的话。但是打屁股真的可疼了,大哥你以后别打我了。”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下狠手打你吗?”
看春林摇了摇头,春山又叹了一口气,才语气沉重的说道:“爹当年去大河里抓鱼,结果再也没能回来。娘这么多年从来不吃鱼,连大河都没去过。你呢,今天还跟娘说要吃鱼,这不是往娘心上扎刀子吗?”
春山的心里还是有些责怪春林,因为他今天要吃鱼,娘才会提起爹。
娘应该是想念爹了,才会那么难过。
春林震惊得瞪大了双眼,他一直以为因为自家姓余,所以才不吃鱼的。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春林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吃鱼了,我再也不提起鱼了……”
这事儿春山从来没跟两个弟弟提起过,只是从小就告诉他俩不能吃鱼,不要提起鱼。春江虽然不懂是为什么,但是他看娘从来不做鱼,也就没开口提过。
春山跟春江任由他哭,等他哭完了,春江才像是摸小狗似的撸着春林的头发,说道:“还有你知不知道今天多危险?那个东西我跟大哥都不敢碰,你竟然敢跟那个小姑娘一块玩,这要是给你炸着了,你让娘以后怎么活?让我跟大哥以后怎么活?”
春林抽噎着,“我不知道那东西危险,我以为就是一根小鞭炮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不止是告诉要远离危险,更是要学会防患于未然。你这些都白学了?我看你明天去跟高风亮节他们再学一次吧!”
春江一边说一边拿手指头点着春林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春林小声说了一句:“我才不去呢……”
“那你以后不行再跟那个小姑娘玩了,知不知道?”
“噢~知道了……”
陶陶站在窗外,听着三个孩子把话说开了,她也就能安心了。
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可得珍惜才是啊。
陶陶刚想抬脚进屋,就听见隔壁高风亮节正在高声的念诗。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