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客店奇闻(1 / 1)

曹洪道:“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我回过神来道:“哦,没什么。有点走神。”

曹洪手往后指着收过桥费的守卫道:“瞧那帮狗仗人势的家伙!刀都握不稳,也就能收收小钱吓唬吓唬行人。朝廷怎么能招这样没有威仪的人到这么重要的岗位?现在没仗打,真要是有人攻过来,那帮孙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叹了口气道:“那是块肥差,都是有关系的人。这帮人虽不成器,背后的人你可得罪不起。咱们赶紧走吧,被人听见了又要惹出事来。”

曹洪道:“不提这个了,咱接着说咱的。对了,阿瞒。你刚才说如果拿城池比较的话,你会建都长安。长安真的比洛阳更好吗?”

我说:“是啊,就争天下而言,长安是最好的城池。关中沃野千里,易守难攻。诸侯安定,则可以通过漕运逆黄河而上供给京师。天下有变,则可以东出攻击。最重要的是西边和南边都比较安定,不会有四面受敌的局面。故而有得关中者王之的说法。秦国凭借关中兼并六国就是依仗地理上的优势,而高祖皇帝之所以能够战胜强大的项羽军团那也是靠的关中的富饶和人口。虽然现在不是乱世,不用打天下,但我依然认为长安城比洛阳城更具有王者气象。只是这些年天子重权柄而轻社稷,没有人愿意做这样一个大改变罢了。”

曹洪道:“我听先生说过,咱们大汉以前不就是建都长安的吗?怎么后来又搬到洛阳了?”

我道:“叫你小子不读史书,真是枉为汉臣了!大概距现在一百五十年上下吧,奸臣王莽废帝自立,光武皇帝仗剑起兵以定天下。他起兵之时所依附的人才势力主要来自于南阳、颍川一带。事实上,对光武皇帝而言,他之所以能够得到天下,离不开河南、河北等地的世家大族的支持。后来天下大定了,若建都长安,首先这帮曾经支持他的人就不答应。当然还有一些客观原因,其时长安在战争之中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城内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如果定都在长安,都城的重建工作将会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天下连年战乱,苦百姓久已,得天下后如果不能休养生息而是继续透支民力,会严重影响这个新建政权的稳定性。还有就是当时的长安城中存在很多前朝的残余势力。虽然已经打下了长安城,但是城中仍有不少残余势力潜伏。如果皇帝在这里建立都城,可能遭致反动势力的频繁反扑甚至暗杀。所以光武时期,不能建都长安是有很多现实约束的。不过后面这一百五十年,后世天子不能居安思危,依然得过且过,我就觉得是真的没有远见了。历代迁都都是一种政治格局的大洗牌,没有魄力的君主还真不敢轻易尝试。”

曹洪道:“乖乖不得了!我以前以为皇帝就是为所欲为,看来也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皇帝也不容易啊!”

我道:“世上的事情都不容易,但只要有心就能做成功。你看这洛阳城,已经一百多年没有改变了,你不想亲手去改变它吗?”

经过了这座通往仕途的石桥,在往前三五十丈位置便是一座用高高的石墙围起的占地甚广的院落。院内绿树参天,楼阁高耸。虽隔着墙,依然能感觉到里面的富丽景致。这座极大院落的正南方开着一扇大门,面对着第一次由石桥前往洛阳的每一个人。大门之上修起了高约三丈的巨型门楼,屋檐伸出约八尺,檐角伸出丈余高高翘起。顶上覆以鱼鳞瓦边缘配以四神瓦当,异常壮观。而大门正上方悬挂的那块大匾上用篆书赫然写着’太学’两字。它仿佛为所有人都是打开的一般,坐落在这个人人可见的地方。彰显着大汉朝廷招纳贤才的胸怀,可是这高高的围墙却又把那些没有关系背景的寒门子弟,永远地挡在了那高墙之外。

曹洪道:“太学,这俩字好歹是认出来了。写得这样歪七扭八的。这不会就是皇上上学的地方吧?这么大!”

我道:“那倒不是。这是皇家为官员子弟建立的太学,是专为国家招揽人才的地方。据说这太学里面建有二百四十座房子,一千八百五十个房间。花草山石也是精挑细选。当时修建之时每年要有十一二万人服徭役。光现在里面的太学生就有三四万之多。”

曹洪道:“乖乖,不得了!这么多人,那咋不让咱们也进去学一学呢?”

我道:“你忘了咱们是什么出身?这太学的管理者历代是士人领袖。对他们来说,咱们就是阉腐遗丑!进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天天受排挤而已!这两年以陈蕃为领袖的士人阶层为了对付宦官,拉拢了出身外戚的窦武大将军。这窦武也不是一般人,从来不贪恋钱财。对西羌用兵时立下军功,朝廷的赏赐竟然一分没要,全部分给了太学生。这事让他颇得人心。兼之他又是个学问出众的学者,又掌有兵权。近来名望已隐然在陈蕃之上了,现在太学学生中至少有一半是他的追随者。以后朝政的走向,多半与此人有关。”

曹洪道:“我管他什么窦文窦武,我来这洛阳城就是享福来了!咱家朝中有人,到时候弄个一官半职的。咱好好干,混出个人样来,光宗耀祖!这些斗来斗去的破事,我懒得参合。”

我道:“我也想像你这样活得简简单单啊。”然后用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可惜,实力不允许啊。”

由太学往西,经过明堂,便来到了热闹的洛阳南市。这里酒家林立,我和曹洪早已饥肠辘辘,正好大吃一顿。我们找到一个清静点的馆子刚刚坐下,点了酒菜。便听到外面敲锣打鼓,异常热闹。不一会就聚集了上千人之多。

我疑惑地问店老板:“店家,那边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聚集那么多人。官府不管吗?”

店家笑到:“嗨,小哥儿!看你就是个生客。常来的人早不稀奇了。那边就是官府干的,哪有自己管自己的道理。”

我奇怪问道:“大汉的律法是禁止超过一定数量的人口聚集的。你说这聚集他们的还是官府,那倒稀奇了。”

店家道:“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少见多怪!这在你来看把人聚集起来就是闹事情,可这世上的事情也不见得。你道那些人聚在那里干什么?没个好处谁去啊?”

我道:“这倒奇怪了,官府还能给这群人什么好处不成!”

店家道:“嗨,要以前我也不信!从古至今,只听说官逼民反,哪有过真正爱民的官啊!可如今却不由得我不信。以前但逢灾年也听说过朝廷施粥的,可你知道那粥是一碗里捞不出几个米粒儿!可这窦大将军不一样啊,是出了名的善人!拿自己家的粟米发给不能吃饱的百姓。五天一次从不间断,已经一个多月了!开始很多人还怀疑,不敢上去领。后来一些胆大的花子就上去领了,反正不是被打死就是以后饿死,他们也不怕这个。结果您猜怎么着?每个人领回了五斤干粮!其它人看着那叫一个眼馋,还有什么顾虑!这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了现在的规模。不过窦大将军自上任以来可真没话说,把那帮经常在这一代收保护费的地痞无赖全抓去当兵了,我这生意也好做多了!”

我道:“你说的窦大将军,可是当今太后的亲爹槐里侯窦武?”

店家道:“不是他还有谁,当今天下再没这样的好官了!好多百姓都盼着他做皇……”他这句话没说完马上收了回去,显然是觉得和生人说出来极为不妥。然后转了话题道,“瞧我这臭嘴!一说话就没把门的,锅里还炖着菜呢……”然后转身离去。

我对曹洪道:“我有个不祥的预感,洛阳城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