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亲人的注视中醒来，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但是，每一次，楠楠都不在。

“楠楠，楠楠呢……”

“她好得很，你关心关心你自己好吗？”妹妹就坐在病床边，拉着脸，头顶好像就快要冒出火来。

“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吗……”仿佛上一刻还在死神的神殿里，此刻却已经回到了亲人的身边，飘飘然的感觉让我怀疑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梦。

“没事了，以后不要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姑姑摸了摸我的头，轻轻叹了口气。

“姑姑，楠楠呢？”

“她前几天一直守着你，有点虚脱，在输液，很快就会醒了。”

守着我？还没等我高兴起来，妹妹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哥，请你不要再这么没有原则的迁就言楠了好吗？”

“岚岚，这不过是个意外，我已经没事了。”

“你的意外少吗？你的意外全在她身上，那还叫意外吗？”

“放心吧，以后她不会再去西藏了。”

“不去西藏她还会有其他的幺蛾子，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小雪和你，她就只能选择一个！”

“她怎么没选，她从一开始，她就选择离开我，让小雪陪着她，现如今小雪死了，难道你要让她选择小雪，追随小雪去死吗？！”

“她不可能去死，她舍不得伤害小雪的身体，她如果真的选择小雪，也只不过是远离你，再也不见你罢了！这对你而言，或许才是解脱呢！”

再也不见我？罢了？可这就是我最害怕的事情……

妹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深吸一口气想高过她，却不想扯到了胃，一阵针扎的疼痛传来，我只得咬咬牙轻声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如果我就要管呢，你现在还能下床阻止我不成？”

“你——不要招惹她，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难道，你真想我跟你翻脸吗？”

“你这还不算翻脸吗？”妹妹冷冷一笑，气冲冲地窜出了病房。

“舅舅，你快，你快拦住她——”

龙总只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颜岸，既然你都叫我舅舅了，那我就以长辈的身份跟你说几句贴心话，你在害怕什么呢？小雪，不，楠楠她确实太优柔寡断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她曾经长大的环境。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女王了，没有能量了，也没有璃若了，也没有，没有小雪了，她只能选择你啊，她总有一天会转过这个弯的，别担心，我会劝她的。”

龙总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我怎么听得进去，他不是我，他不知道曾经的楠楠是怎样一次又一次的离开我，每一次挽留她，我都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我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还输得起？

“我不要，我不需要！我不要她选择！你快去拦住我妹妹，姑姑，姑姑，快拦住岚岚！”破口大喊，一阵血腥之气从胃部涌上鼻腔，我竟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急，别急，楠楠还没醒呢！我去拦她，别急！”

听到姑姑的声音后，我总算安心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再顾不得其他，忍住剧痛飞身往楠楠的病房跑去。

可是，楠楠不在，她不在，我慌忙地掏出手机，却正好接收到楠楠发给我的短信：

“颜岸，对不起，都是我带给了你这场劫难，我已经没有脸去见你了。昨天，我听说那个一直喜欢你的杨鸳到现在都还在等你，她比我更适合你，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也不要挂念我，因为我和小雪已经永远在一起了。”

天昏地暗，回过身，我已经跌坐在了地上，我颤抖着拨通了楠楠的电话，我以为她不会接听，我以为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可是，她接听了——

“颜岸，我知道我不该再接你的电话，可是我好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楠楠，那只是个意外，我没有怪你，你要去哪里，带上我吧，不论是冰山，还是火海，我都不在乎。”

“我要去云木星，你在那里生存不了的，我只有去那里，才不会再带给你劫难，我马上进时空隧道了，颜岸，你还是忘了我吧。”

蓦然惊醒，眼角粘着眼泪，窗外还是一片黑暗。

是梦？原来是梦，但这个梦，会变成现实吗？

不敢再入睡，一直捱到天亮后，终于等来了亲朋好友，连我的领导都来探望我了，我们正在讨论请假的问题，楠楠突然冲进了病房，“颜岸！”

“楠楠，你没事了？”看到她满眼担忧的样子，我才意识到昨夜的梦有多么可笑，我怎么能忘记，楠楠是爱我的呢？她怎么会在我身体恢复之前离开我呢？真是庸人自扰。对了，因为这病，我又可以在楠楠身边多赖些日子了。

但一切都那么突然，楠楠像是没看见满屋子的人，直接扑到我的病床前，就吻住了我——

不，不是吧？

我猛然想起我都这么多天没有刷牙了，而且胃病犯了更加影响口气，赶紧推开了她，小声问道：“你干嘛呢？脚上又缠上电线了？你没看到我领导还有姑姑姑父都在吗？”

楠楠这才呆呆的扭过头，但病房里的人早就齐刷刷地埋头看手机了。

“他们在玩手机呢，没空看你。”楠楠又凑上前来，我赶紧用手挡住了嘴。

“你，你是言楠吗？”

“你是颜岸吗？颜岸难道不是一个没有自制力的普通男人吗？”

呃……我不知道楠楠指的是我和璃若的事，还是上一世我和她在医院的那一次，总之……

不同的来电铃声响起，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出门接电话了，我瞟过妹妹，才恍然大悟。

“岚岚！”

“哥。”妹妹仍然是一副轻描淡写的神态，“想吃点什么？”

“你是不是对楠楠说了什么？叫你不要招惹楠楠，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你明明知道我讨厌别人插手我的事情，特别是楠楠的事情，你真的对她说了那些话？”

妹妹冷冷一笑，转身走出了房门——

“喂，那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对她这么凶？你是不是有家庭暴力啊？”楠楠拨回了我的头，我望着她的眼睛，背后一阵一阵地浸出冷汗。

他们还是把那些话告诉楠楠了，楠楠这是选择了我？还是，在与我告别呢？

我赶紧捧住楠楠的双颊，颤抖着声音问她：“楠楠，我妹妹到底对你说什么了？不，不论什么，你都不要当真，你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知道吗？”

“她都是为你好，的确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自以为是了，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食言，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孤独和痛苦，我要嫁给你，你一出院我就要嫁给你。”

这些话，我在和楠楠上一次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再一次面对楠楠的海誓山盟，我竟然有些麻木了。

“是因为岚岚对你说了那些话吗？你不用理她，做你自己就好。”

“这就是我自己。”楠楠落寞一笑，双眼又蒙上了一层水光。

“那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吗？难道，我也被查出得癌症了？”我下意识地揉了揉胃，“胃癌？”

“别胡说！”楠楠一把捂住我的嘴，“你就那么不肯相信我？”

我苦苦一笑，曾经的那些离别又像海浪一样涌进我的脑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知道楠楠每一次承诺我的时候都是真心的，我不该不相信楠楠，我只能怨恨这个无情的世界。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岚岚对你说那些话吗？那是因为，我怕你会选择不愿意，我怕你会离开我，可我也怕你会选择愿意，然后你又再一次食言，那么，我又将再一次寻找你，我已经不年轻了，我不知道我还能花多少个6年来寻找你，那些看见孤单却看不见终点的日子，我真的好怕……所以，我宁愿你不选择，宁愿我们一直拖着，至少你还能在我身边……”

“放心吧，我已经没有超能力了，所以逃不了了，你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是吗？楠楠虽然没有超能力了，但还是可以回云木星，就像她说的，那是一个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我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怕一语成谶，更怕伤了楠楠的心。

“可是小雪呢？”

“她已经和我合为一体了，所以只有和我一起嫁给你了。”

我抬头望着楠楠的眼睛，这一次提起小雪，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痛苦和悔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和憧憬，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所到之处，再厚的霜雪也开始悄然融化。

楠楠，她真的想明白了吗？是因为妹妹的那些话吗？她真的选择了我吗？

“楠楠！”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楠楠搂进怀里，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楠楠，楠楠，其实我真羡慕小雪，我真希望是我为你付出了那一切，是我与你合体，这样，你才能在我的记忆中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楠楠，我终于等到你只爱我一个人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楠楠，不论未来还会有多少未知让你食言，此刻，我都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我会用我余生的一切，让你幸福。

202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