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星挽都在跟着木媛找来的音乐老师学习。
因为揣着一股子劲儿,她学得格外认真。
许洄之见她这样热切的模样,紧绷的心松了不少。有目标和爱好,对于过去的事情才不会过于执着。
让她烦心的是,这段时间程疆那边除了在商业上和她明里暗里的竞争抢夺之外,倒也没采取其他行动。
她甚至联合了一些他的仇家共同打压排挤他,对他公司的业务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但他没有丝毫动静,倒是挺沉得住气。
晚上十点,许洄之还在处理这几天堆积的工作。这几日她都住在林星挽这里,和她作伴。
客房里灯光昏暗,许洄之坐在书桌前翻看文件。手头的文件刚看到一半,右手边不远处的手机震动起来。
考虑到星挽每日作息规律,她便将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
看来电显示,是“舅舅”。
十点了还打电话,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许洄之迅速接了电话,“舅舅。”
焦急又悲痛的声音蓦然传来:“洄之啊,你……你外婆……走了,你……”
朱洺瀚的话蓦地顿住,许洄之也是半晌没有回过神。
五分钟之后,许洄之坐上了陈蜻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车。
一路上许洄之心神不宁,但她却没有多么强烈的悲伤情绪。
或许是因为感情不深吧。她见外婆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外婆见到她,情绪都会崩溃,她从儿时的期望见到不敢见。
思绪猛然停住,她疲惫地闭了闭眼。
路程约摸行驶到一半的时候,陈蜻从后视镜里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她一边开车,一边分神道:“小姐,后面跟了一辆出租车。我发现的时候刻意换了条路走,那辆车仍旧跟着,您小心些,我要提速了。”
许洄之坐在后座,拉过身旁的安全带系上,顺手扯过后备箱上厚软的抱枕挡在身前。她回头望去,果然看见一辆出租车紧跟其后。
紧接着陈蜻就提升了速度,一路飞驰,那辆出租车也随即加速,死死跟着。
在即将转进医院的路口却遇红灯,陈蜻不得不减缓速度。
缓缓减速的同时,她也向后视镜看过去,却见身后出租车的速度丝毫未减。
她心头一惊,然而前方的车辆因看见红灯也减慢了速度,她此时也不能继续往前开。
眼看着出租车如同猛兽要撞上来,陈蜻一咬牙,最后叮嘱许洄之:“小姐,抓稳平衡拉手!”
许洄之伸手抓住拉手,车身猛然晃动之下,她蓦地闭上眼。
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响声惊起,陈蜻猛打方向盘,车身直接朝着右侧的人行道冲了过去。
好在此时路上没有行人。
但陈蜻想要避开后车的计划并未成功,宽大的街道上,因为她突然调转方向引得周围等待红灯的车辆内人群尖叫。
杂乱的尖叫声中,一声巨响又随之而起。
因为车尾被撞,整个车身仿佛被抛了出去,安全气囊霎时弹了出来,许洄之感觉到一瞬间的天昏地暗,耳朵里传来震荡的轰鸣声。
没有多久,车头又受到一次撞击被迫车停,在金属碰撞墙壁产生剧烈震感之后,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事故发生之快,让周遭的人群始料未及,纷纷尖叫着打开了车门下车查看。
为首的几个人尽快报了警并拨打了120急救。
医院就在附近,医护人员收到急救信息后迅速赶到了现场。
有人打开了车门,许洄之扶着头,在热心人的帮助下下了车。她的情况还好,可在驾驶座的陈蜻状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驾驶座的人昏迷了,抬担架来!”急救医生高亢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凸显而出。
其他的医护人员慌忙抬来了担架。
“来,这位小姐,您走得了吗?我扶着您上救护车。”
右手手臂突然被人搀扶着,许洄昏沉之间之点了点头。
往救护车方向前进的时候,许洄之清醒了些,忽然停住,回头看。
护士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是肇事者的车辆。
此时众人正合力将肇事者从驾驶座抬出来,放到担架上去,目前看起来肇事者也正处于昏迷之中。
护士收回视线,劝道:“小姐,虽然您目前看起来没有大碍,但还是要尽快到医院做个检查才能放心。其他的事情等您检查完过后再慢慢处理吧。”
“嗯。”许洄之沉沉应了声,尽量快地和护士一起走向救护车。
到了医院,一系列的检查抽血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陈蜻和肇事者还在急诊室,不明情况。
许洄之拿出手机,未接电话有六个。
其中舅舅朱洺瀚的电话就有四个未接,还有两个是苏烬的。
她看了看急诊室紧闭的大门,收了手机,抬脚走出了急诊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精神科418单人病房。
病房内死气沉沉,舅舅朱洺瀚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白大褂。
舅妈秦桧静静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朱潮跃。
外公负手站在窗前,背部驮着,消瘦的影子戚戚然。
而病床上,一眼望去是凸起的白布。
听到动静,朱洺瀚抬起头。
正想询问许洄之怎么来得晚了,猛见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又急转了话:“你来了。”
“嗯。”许洄之走进病房,在病床前停下。
秦桧抬眼看看她,视线相交一瞬,两人不语,但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只仍旧站在窗前的老人,佝偻的背影始终未曾转过来。
许洄之伸出手,却在距离白布堪堪不过几厘米的地方动作戛然而止。
她的手竟然在颤抖。
深吸一口气,她掀开了白布。
这口气,在看见外婆枯槁的面容时,才断断续续地呼出。
这该是她见过的最安静时候的外婆了。
在来时的路上,她对外婆的突然逝去都没有感觉到多强烈的悲伤。
可当她踏入病房,看见病床上凸起的白布,她仿佛才真正感受到了死亡。
永久的离别。
皱着眉,许洄之缓缓将白布盖回去。
“你外婆是突发心梗去的。”朱洺瀚嗓音沙哑,顿了顿,又接着说:“当年你母亲出事后,你外婆就买了相邻的三个墓地,说是……说是死后,要和你母亲葬在一块儿去。”
许洄之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相处过的记忆,但她看过母亲的照片,看起来是个温婉的女人。
可那样温婉知性的女人,也是以撕心裂肺用玻璃碎片割腕自杀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