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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征和五年可以算的上是多事之秋,年初上柱国大将军褚衍率数万大军再次征讨北夷，历时数月，付出巨大代价才将北夷人驱逐到云来山以西，北夷人割地赔款，称臣纳贡,南夏西北从此无虞。熟料就在此时,征和帝伏湛暴毙而亡,南夏原本已经逐渐安稳下来的局势再次受到震荡。

远在西北的上柱国大将军褚衍接到消息后，匆匆料理了手中事务,带了几名亲卫赶回都城为征和帝伏湛奔丧。而与褚衍同样在外平乱的中书令白玝却在剿灭叛军之后再无消息。

当然,最起码表面如此。至于褚衍为何奔赴回都城，中书令白玝现在又在何处，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皇城北门外,褚衍勒住马缰，抬头看了一眼城门口明显增多的守卫,他每天微微皱了皱,视线又从城墙上扫过，回头朝着身后的亲卫点了点头,亲卫会意，立刻从怀里摸出褚衍的令牌，上前与守卫交涉。

守卫接过令牌细细看过,又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的褚衍,终于点了点头,让开了城门的位置。

褚衍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马缰递给身后的亲卫，朝着他们低声吩咐了几句，目不斜视地从守卫身边走过，回头径直进了城门。

他当日离开这都城无论如何都不曾料想到，等他大胜而归，这天下之主都换了人。他少年时就随父亲入了军营，为伏家的天下效力。在伏湛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们就有过浅交。到后来伏湛继位，更是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任。后并州一战，他大胜而归，伏湛力排众议封他为上柱国大将军，将南夏大半的兵权都交付于他手中。

投桃报李，褚衍也一直为了伏湛的抱负而四处征战。尽管先前为了征讨北夷一事君臣二人略有分歧，但终究，褚衍还是愿意为了伏湛而出征。因为无论如何在他心中伏湛都算得上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帝王，他心怀天下，又不乏野心，作为臣子，他愿意为了这样的帝王而效忠。

却不曾想到，当日一别，君臣二人从此阴阳永隔。

再次派出的密探废了不少功夫终于确定了白珩的确被关在德阳殿。褚衍与白玝几经商讨，最终决定褚衍以为先帝奔丧为由先行返回都城。因为不管是对太子还是白懿或是任何一方势力来说，褚衍都是他们拉拢的对象，索性将计就计，他故意只带了几个亲卫回到都城，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回来奔丧，借此降低各方势力对他的警戒。至于之后，要等他见到白珩之后，再做打算。

所以尽管他现在一心想要奔到德阳殿去看看白珩是否安好，也只能收敛心思，先去觐见太子，现在已经是新皇的伏烈。

长乐宫距离德阳殿并不远，那里自前朝时就是帝王寝殿，伏湛登基后习惯了在德阳殿处理朝政，便也宿在那里。现在新皇登基，又重新搬回了长乐宫。

想到这里，褚衍唇边露出一声冷笑。毕竟伏湛崩于德阳殿，说不定那里还沾着他的血迹，伏烈若是仍住在那里，大概午夜梦回都不会安生。

因为长乐宫与德阳殿是一个方向，所以这条路也是褚衍走了无数次的那条。他无数次地进宫，从这里一路走到德阳殿，面见伏湛。他抬起头，朝着德阳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垂下眼帘，再抬头，眼里的情绪已经消散，大步朝着长乐宫而去。

长乐宫。

“陛下，上柱国大将军褚衍求见。”内侍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正坐在龙椅上的伏烈抬起头，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坐在他下首的王威，王威对上他的目光，二人一起转向安坐在另一侧的白懿。白懿抬了抬眼皮，唇畔露出一点笑意，面上的神情却并没有那笑意那般轻松，但还是点了点头。

伏烈如释重负一般抬起头，提起声音朝着殿门外道：“宣。”

大殿门从外面缓缓地打开，阳光顺着敞开的殿门照进殿内，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褚衍一身玄黑长袍，腰背挺直，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到大殿中央，跪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这大概是伏烈记忆里第一次自己坐在高位，以这种角度俯视褚衍，可即使是现在这样，他已经坐到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他也不觉得自己就此凌驾于这人之上，大概因为这人久经沙场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杀伐之气，让伏烈下意识地就觉得畏惧，以至于一时之间就这么看着褚衍而忘了开口。

王威轻咳了一声，让伏烈回过神来，急忙道：“褚将军快请起，将军一路奔波而归，实在是辛苦了。”

褚衍慢慢站起身，垂下眼帘：“臣谈不上辛苦。倒是陛下……”话说到这儿，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先帝突然崩殂，连臣一时之间都难以相信，还望陛下节哀。毕竟陛下初继位，朝政繁重，如若再哀思过度，难免有伤龙体。”

伏烈面上露出一些哀伤之意：“朕也实在是没料想到，父皇正值壮年，居然会……加上二弟居然也跟着父皇去了，朕在一夜之间失去两位至亲，实在是……实在是难以接受。”

褚衍抬起头看着伏烈的脸。以他多年识人来看，伏烈此刻脸上的哀伤不似作假。让褚衍忍不住有些好奇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父皇与兄弟离世的缘由？如果他知道，还能在这龙椅之上坐的安稳吗？

褚衍又劝慰了几句，君臣二人一番客套之后，他才抬起头朝着两侧看了看，仿佛真的才看见大殿之上的另两人一般，开口道：“原来白大人与王将军也在。两位大人多日来辅佐陛下登基，实在是辛苦了。”

“褚将军为国征战，除掉我南夏一大患，保我西北无忧，才是辛苦。我们这点微不足道的举措算不得什么。”王威回道。

褚衍微微抬眼，他的视线在王威脸上停留了许久，看见这人出现在这长乐宫，他心底地最后那些疑虑也变得通透起来，有他相助，难怪白懿能够逼弑伏湛。只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明明看似是两个阵营的人，居然会联合起来。

他盯着王威看了一会，微微笑了一下：“王将军谦虚了，左翎卫守卫皇城安危，对陛下忠心耿耿，我在西北都有所耳闻。”说到这，他又想起什么一般开口，“令公子可还安好？想来当日令公子好像还到过我军中，只是我军务繁重，没能关照，还望王将军不要见怪。”

王威的脸色变了又变，终还是笑了一下，客套道：“犬子无形，没有给将军添麻烦就好。”

褚衍挑了挑眉，笑了一下，转向一直沉默的白懿：“刚好白大人再次，也省的在下还要专门去一次魏国公府。先前因为西北战事已了，恐贵府担心，就先遣从瑾回京，算起来也有数月未见，不知从瑾可还安好？”

白懿凝眉看着褚衍，对方眼里的关切已是十分的明显，想起先前的种种，看起来那日伏湛所言绝非虚假，他的小儿子的确与眼前这个手握兵权的男人关系匪浅。白懿舒展了眉头，微微笑了一下：“褚将军事务繁重还挂念小儿，老夫在此先行谢过了。小儿还算安好，只是将军也知道，先二皇子与小儿为甥舅，关系亲密，所以一时之间，悲伤难耐，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肯见人。”

“这样啊。”褚衍淡淡道，“从瑾不想见人实属正常，只是，我们在西北之时同吃同住，关系亲密，早已不算外人，不如我去看看从瑾，陪他说说话，开解一下，也总好过他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这样容易抑郁成疾。白大人为人父的，想来也不想自己儿子如此。”

白懿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然后又慢慢放开，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因为从瑾年少，对这幼子我难免宠溺几分，什么都由着他的喜好来，所以老夫也不好替他做主。不如这样，等老夫回府与他商量一下，如果他乐意，老夫亲自给将军下请帖，请将军到我府里去，与小儿叙旧，如何？”

“白大人宠爱幼子，在下自然能够理解。只是在下对从瑾确实担心的很，还是希望白大人尽快与他商议，让我亲眼见到他，才能安心。”褚衍的语气寡淡，却没来由的让白懿多上了几分压力。

白懿朝着对面的王威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对褚衍应声道：“这是自然。那老夫就先谢过将军的关心了。”说着，起身朝着褚衍拱了拱手。

褚衍掀起唇角的弧度，朝着白懿回礼：“白大人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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