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薇知道“斐杜”门槛极高。某日郑实喝多了在公司里嚷嚷自己砸钱都进不去这会所还要靠人引荐。
这样的地方，莫莉仅仅塞了一张名片给门童，十分钟后就有人出来迎两人进去。
事情未免有些蹊跷。
来时匆忙，季寒薇没有留意，这时候她才发现，去敦煌拍戏拍了两个月，莫莉从头到尾的配置都悄然升了级。
从前买双轻奢平底鞋都不忘贴底的莫莉，如今全身一线大牌，贵气逼人。
莫莉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恰好认识这里的一个会员，语焉不详的搪塞了过去，季寒薇看了她两眼，没有再深究。
来者把两人领到了一个小厅里，又等了会儿，文浔进来了。
学表演多年，季寒薇习惯去观察不同人的神态表情一举一动，和内里透出来的气质。
莫莉提前给季寒薇做功课，说这影视公司的老板是桐城百年贵族文家的长女，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家千金，也曾经被文家当继承人培养。
未见文浔之前，季寒薇脑海中率先勾勒出来的形象是个霸气冷硬的商场女强人。
等文浔推门进来，撞入她眼帘时，季寒薇一愣。
与想象的样子想去甚远，文浔不但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攻击性，反而更像是一位常年隐居山林，逐水望月的……诗人或者是艺术家。
白到没有任何瑕疵的冷色肌肤，玲珑剔透的脸颊，眼睛圆柔类似湿漉漉的小动物，只在眼尾刻意的用果敢利落的妆容点缀，做出了一些成熟的气势来。文浔穿着浅色的烟管裤，上身的小西装袖子卷着，露出两段柔夷般的手腕，再里头穿着一件基础打底。
没有大的浮夸的logo，也没有贵妇人手一只的喜马拉雅，眼前这瘦弱的姑娘全身上下都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矜贵与骨子里的天然纯澈。
只不过这一身柔软娇贵的肌骨硬生生的塞进了商务精英的世界里，强撑出的力量感反而让人很容易心生怜爱。
季寒薇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古典戏剧课上不知道哪儿念过的一句台词：示弱，何以不能成为女人的利器。
文浔进门，视线逐一扫过莫莉与季寒薇，目光不自觉的在季寒薇身上多逗留了两秒。
“你认识靳凯？”
省去了自我介绍，文浔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问。
莫莉殷勤的笑，还是客套的先恭维了一番文浔，才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久闻文总是桐城第一名媛，果然名不虚传，比传闻中更漂亮更有气质。我是莫莉，橙象娱乐的演员，这是我好友，季寒薇。”
双方快速的握了手，文浔坐下，自然抬表看了一眼时间。
“靳总是我上部戏的投资商，他跟我提到过您，说……”莫莉顿了顿，皱眉想措辞。
这几日桐城传的沸沸扬扬，财经社会娱乐版块全都在报道文家出事的消息。文家百年根基，外界盛传亲手把文家推入深渊的是江城靳家。靳家独子靳砚之三岁的时候就有了与文家女儿的指腹之亲。
莫莉开口，才意识到选择靳凯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可惜中文本就不是她的母语，有心纠正却磕磕绊绊词不达意。
文浔直接忽略了莫莉有些尴尬的语气，平静的接过了她的话：“靳凯是我未婚夫的小叔。你们俩来找我是什么事？”
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季寒薇突然开了口：“文总，我想加入您的影视经纪公司。”
文浔微微哑然，她嘴角抿了一个笑，开口语气却有些生硬：“你这不符合规矩……”
这两人仗着自己认识靳凯直接跑自己这里来搞推销？还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她文浔现在已经沦落到需要亲自给公司招人了？
季寒薇知道文浔在想什么，也清楚若不把握这次时机她翻身也将遥遥无期。
季寒薇再次开口：“文总您说的是，我不但坏了规矩，而且本人当下无团队无经纪人无作品，是个欠了一屁股债的三无产品。”
一旁直来直去惯了的莫莉都傻了眼，她暗暗的拽了拽季寒薇，也没来得及阻止后者继续要往下说的话——
“除了漫长的龙套经验我一无所有，唯一的好处是，我什么都可以干，什么都愿意演。只要您的公司签我，三年，三年里我所有的收入一分不留都上交公司，只需要一个条件。”
生怕文浔起身就走，季寒薇一气说完，顿了顿。
文浔小嘴微微张着，显然没有做好准备迎接季寒薇这一串几近“破釜沉舟”的推销。
三年，女演员最好的三年。
眼前的姑娘明明有一张倾国倾城明艳生动的脸，拥有大荧屏最喜欢的骨相与气质。就算来之前没有秦珂那几句“提点”，文浔也绝对能在人海中一眼锁定季寒薇，继而让手下的人去尝试接触。
她纳闷这样出挑的人怎么还会在“漫长的龙套经验”后依然混不出头，沦落到亲自上阵恳求人收留并且开出白打三年工的条件……
常年浸润在名利场，文浔心里头给季寒薇下了个结论——如果不是太笨，肯定是太傲。
“什么条件。”
文浔作不经意的抿了一口红茶。
“帮我打赢一场官司。”
文浔笑：“你混的籍籍无名还能惹上官司？”
“事关清白和前程，我别无他求。”季寒薇说的很平静，一脸坦然。
……
二十分钟以后，小包厢里空了。两人离开后，文浔一个人坐在角落呆了会儿。
思绪嗡嗡纷乱的很，可是一想到季寒薇，文浔好像找到某种奇异的共鸣，精神上平静了一些。
这世间，能让她放松下来的人不多了。
文浔翻了翻季寒薇递来的个人资料，目光落在女孩照片倔强的眼睛上。
清澈如许的眸子里，目光坚定执拗，像是能穿透空间时间给人一种强大的支撑力。
几分钟后，文浔再次拿起手机，把秦珂留给她的话一字不差的转给了辉旭旗下王牌经纪人陶姜：
那个叫季寒薇的，不管她开什么条件，签了她。
陶姜正在家贴着面膜在看新闻，看到屏幕上跳出来一行新闻——“一周后文烽益将正式面临调查起诉，当局已经介入文家财产清算……”
陶姜骂出了声音。那一千块钱一片的面膜“啪嗒”掉在了她的大腿上。同时，手机里信息跳了进来，是文浔的。
陶姜扫了一眼，眼眶泛红，没好气的戳着屏幕回道：“你要卖公司就卖，卖了以后有本事别再用这种老板的口气跟我说话！”
信息“咻”的发出去，陶姜还没消气，又补了一句：“什么寒薇蔷薇！现在阿猫阿狗都能往我这里塞了吗！”
等了几分钟，陶姜忍不住去看屏幕，手机页面上，文浔发来了简短的一句话，伴随着笑脸——早点睡觉，我的姜。
……
黑色的大奔是莫莉的保姆车。告别了文浔，莫莉与季寒薇在楼下等了片刻，车子开过来，接走了她们。
秦珂慵懒的依靠在窗边往下望，目光若有若无的从车尾灯上收回，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点三个亿随随便便买个经纪公司，你别告诉我，是这阵子老太太不作天作地吵着要抱重孙了，你闲的没事儿做。”陈渡笑着觑了一眼秦珂。
秦珂不客气的冷嗤：“你现在带个儿子话也多起来了。”
陈渡：……
“小念最近迷上了探索频道的海洋节目。”陈渡显少在岑念面前流露出慈父那一面，但只要提到儿子，嘴角就是一抹骄傲温柔的笑。
这一句说的没头没尾，秦珂不免瞥了他一眼。
陈渡自顾自继续：“说是科学家最近在海里发现了一个新物种。”
秦珂挑眉，没作声。
“一种类人的鱼，发/情期不敢上船，只能跟个鱼/雷一样跟在船后头穷游，游了一天一夜，直到药劲儿过去了，才狼狈不堪的被人捞上来。”陈渡虽板着脸，眼里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
秦珂：…………
“你说，这鱼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秦珂咬牙，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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